《大禁地》第24章

浓烟中，那个女人还是看不见身子，只有一个头漂在那儿。他也分不清是人还是鬼，兜头就问了一句：“哪儿能出去？”
那女人居然回答了他，声音悠悠地：“跟我来。”
“哦。”丁史没想到这个女鬼这么好通融，赶紧答应了一声，然后甩头冲身后大喊，“同志们，快跟我来！再不出去就晚了！”
一听他这么喊，佛爷的人最先靠过来，接着就是古教授和杰克他们，大家跟着那没头没尾的女人脸，一路穿过浓烟来到了屋子拐角处，那儿有一个洞，进了洞之后，他们又很曲折地走了一段路，然后顶开一个盖子，没想到正好回到那间有水晶天幕的屋子。
丁史这时才看清那个女人，其实是有身子的，但是她浑身好像没有骨头，软软的，一动起来身子摆来摆去的，真有点儿像蛇，看着挺吓人的。
女人“飘”到第四根石柱下面，在那石柱上的几个回旋方向一样的窝形图案里分别拍了几下，石柱上就打开了一道小门，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窄道，顺着窄道一直往下，就到达了那条暗河的岸边，他们来时坐的船还在。众人一见有救了，都欢呼雀跃，七手八脚地上了船，只有那个女人没有动，一直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不走？”丁史问道。
“我不走。”那女人说，“我要留在这里等一个人。”
丁史刚问是什么人，突然被佛爷从一旁截住了话头。佛爷粗暴地抓住那个女人的手臂，咬着牙说：“不人不鬼的东西，你果然还活着！这次我不会再纵容你！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体抬出去！”
丁史一下子愕然，不知道佛爷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佛爷挥了挥手，吩咐他的两个手下把这个女人架到了船上，往船板上一扔。那女人没有说话，也不反抗，不知道是顺从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古教授看丁史还在那儿发呆，气得在后面推了他一把：“还不赶紧走？”
一上船，丁史就悄悄对古教授说：“古教授，那个女的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但是我看得出，她和佛爷关系很不一般。”
“要不，咱们现在问问她？”
“先不急，你没看佛爷正盯着她吗？”古教授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又说，“对了，你刚才是不是把那个巫师脖子上的东西扯下来了？”
“哦，对。”丁史这才想起来手里还攥着那个吊坠，连忙拿出来给古教授看，小声说道，“你发现没有，这个吊坠所雕刻的形状，跟石包里那块玉一模一样。”
“是吗？”古教授大为惊讶，他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把那吊坠接过来一看，也不由得咦了一声，“还真是，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古教授从包里翻出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块吊坠，一直沉默不语。思索了很久后才说道：“你看，这骨骼中间是空的，含有空气，只有会飞的鸟类骨骼才具备这种特征。另外，从这个骨骼的弯曲度来讲，它拥有完整而较大的弧线，不可能是膝盖骨，如果鸟长这么大的膝盖骨，那就飞不起来了，那么就应该是头骨。”
“头骨？”丁史哭笑不得，“这头骨也太大了吧？什么鸟能长这么大脑袋？”
“那应该是鹰、雕或秃鹫一类的大型飞禽，而且，能长出这种头骨的，是大型中的大型，我可以肯定地说，一个种群繁殖数代下来，也就只能找到这么一只。”古教授有条不紊地往下分析，“从刚才的实际情况来看，这块头骨被萨满巫师挂在脖子上，用于死后陪葬，那么它绝对是一只鹰的头骨。”
“你真这么肯定？”老实说，丁史有些怀疑这个判断，因为他认为古教授不过是一个地质学家，并不是全能的科学家，动物方面的知识他未必了解。
“我完全可以肯定。”古教授看起来很有把握，“在萨满教里一直有‘鹰神化人’的传说，他们认为，他们的第一位创世萨满巫师，就是鹰神变化而来的。同时，鹰作为统治天空的五种飞禽之一，一直受到萨满教乃至整个蒙古民族的极大崇拜，因为那个时候，人们恐惧黑暗，希望能在黑暗中看到光明或者看清一切；同时，草原上的人们经常遭受野兽的攻击，希望能够像鸟一样飞起来，躲避野兽的攻击，而人们又过着游牧生活，更希望能像鹰一样轻易地捕捉到猎物。除此之外，人们又认为鹰可以飞向高空，具有通天地达阴阳的神秘力量，这就是为什么在蒙古族的大多数壁画里都有鹰的存在，而他们的英雄人物也总是被比喻为天上的雄鹰。”
古教授扶了扶眼镜：“你知道为什么那树棺附近会有那么多大蜘蛛吗？”
“不知道。”
“在萨满教里有种传说，说鹰和蜘蛛都是长生天派下来化人的，但是最终鹰先行了一步，化为人形巫师，而蜘蛛却因为一念之差，修炼成了八只脚的怪物。所以，蜘蛛总是要追着鹰，想从鹰那里讨教如何才能化为人形。”古教授兴致勃勃地说。
“古教授，你为什么对萨满的事这么感兴趣？”丁史终于忍不住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事实上，他早就觉察到这一点了。
“与其说是对萨满感兴趣，不如说是对蒙古文化感兴趣。因为蒙古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实在太少了，而且许多史料都不全，有断层的迹象。如果想全面地了解，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们的宗教信仰人手，萨满教虽然在后世沦为民间宗教，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它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甚至一度成为那个年代统治阶层意志的代言人。也就是因为到后来萨满教的权力扩展得太大了，所以历史上才有了著名的‘成吉思汗剪除第一神巫阔阔出’事件，也就是在那次事件之后，在蒙古草原上，所有反对成吉思汗的力量都被彻底消灭了。你可能不明白，宗教，从来都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幕后操纵者，所以当历史语焉不详的时候，就可以从宗教人手。”
“好吧，就算它是一块鹰骨，可是，它为什么会与石包里那块玉一个模样？”丁史怕佛爷听到他们的对话，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
古教授示意丁史凑近一些，然后从包里又掏出一把小手电，照着那块鹰骨，对丁史说：“我早就观察过铁盒里的那块玉，我发现，那块玉与这块鹰骨都有一个共同的形状，就好像一个侧面跪着的人，人头顶上举着一把马刀，躺在一个坛子上，屁股底下还压着一个平躺的圆片状的物体……这很像古代萨满文中的‘鬼’字，多半具有象形的意义。那个圆片状的物体，应该是一块玉简，这个意思就是说：玉简功能不显灵，魂不能归大而致人成鬼。”
“也就是说，石包里那个东西，是一块祭祀用的玉，它是用来镇鬼的。但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所以只好把它另外埋在一处，并杀死一个萨满巫师做陪葬，而树棺里的大巫师，只好在死后用一个假的祭物做代替，挂在脖子上？”丁史总算明白了一些，但还是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具体是什么他暂时也说不好，只是冷不丁突然联想到了很多事，心里打了个冷颤——张武临终前那句“关系整个草原安危”的叮嘱、张文一科考事件、父子两代人的意外遭遇、大戈壁的离奇事件、幽灵“914”、诡异的石包咒文。还有这个古怪的“阴间”、引路的阴间使者、日本人的实验室、去向不明的记录本、失踪的苏军上校、死而复生的猴尸、变幻无形的鬼雾……当所有这一切与他的猜测联系在一起时，空气似乎凝固不动了，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那个陪葬巫师头骨上的圆洞，与石室里那幅水晶天幕上的图案有什么联系？为什么要把这些圆洞刻在巫师的头骨上，这是一种刑罚还是一种暗示？还有，张武是不是已经勘破了这个秘密，否则为什么会把这个图形刻在象棋盘上？张武在临终前把棋盘留给他，一定有深意，可惜一个字都没有来得及跟他说就死了。
丁史正出神地想着这些问题，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是佛爷的手下和美国人杰克打了起来，杰克一拳就把那个佛爷的手下给撂倒了，这下可好，其他那几个手下不干了，一见同伙被揍，纷纷扑上来围攻美国人。
丁史一看杰克要吃亏，赶紧上去要帮忙，但是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被古教授按住了：“少管闲事！放心，佛爷还要美国人跟他一块儿去大漠呢，不会把他怎么样。”
古教授猜得果然没错，几个人围在一起乱狗抢食似的闹哄了一阵。就被佛爷给训斥开了。见状，丁史忍不住问：“古教授，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你没看见么？佛爷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