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蛇缘》第120章


李景柯死了,死前清醒过来,身边是他多年来的生意好友,以及来查房的一干医生护士。李景柯像是在梦中看见苏乐暄母子受到的屈辱,艰难在氧气罩中吐字,“善待我老婆孩子……”
五天后,丧事办完,按李家的习俗,李景柯英年早逝,无子无女,算是无福无寿之人,入不得老家的坟地,在省会匆匆火化。好友来到苏觉居住的城市看完苏乐暄,并把这噩耗告诉她。李家封锁死了有关李景柯的所有消息,住院的苏乐暄还被蒙在鼓里。
好友看着苏乐暄的惨状,怕她受刺激,先是吞吞吐吐,后来还是苏乐暄说,“有事你就直说吧,我不会怪你,还要感激你给我带来消息。”
好友叹了口气,“景柯他……走了,生前最后一句话是叮嘱,善待你们母子。”
死亡让苏乐暄深深地体会,命运里面有痛。如果流泪可以让李景柯回到身旁,苏乐暄愿意流一辈子的泪,昔日充满色彩的回忆变得暗淡无光。
李景柯的呼吸是她的微笑,他的脉搏是她的心跳,他走了,身体也被掏空了。
人生就像一场舞会,教会你舞步的人却未必能陪你走到散场。
好友担心地看着苏乐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喃喃自语道:“走了好、走了好哇!不用挨这重罪,我看着他全身插满管子,我都疼啊!昨晚我还梦见他了,我们回到了高中,听着下课铃声,踏着夕阳,一路闻着饭香,回家的分叉口他偷偷拉了我的手,轻声和我说再见。他在和我告别……”
苏乐暄的生命中习惯有李景柯,所以缺你不可。
苏乐暄趁着夜色苍茫,走上医院的天台,在她腾空时,看到了李景柯在对她微笑,所以当医生的清洁工发现她时,嘴角上扬,仿佛如恋爱中的少女看见情人的欣喜。
第88章 守财奴(八)
苏觉想,高三一年,是他从人到鬼的分界线。
南方夏日的夜晚,氤氲着热烘烘的湿气。苏觉住的家在市中心,隔着窄窄的巷子,铺面依次排开。离家不远,有条孕育这座城市的河流,涨潮时,河水几乎与岸边平齐。在这座依傍长江的小城里,立夏的晚上总有江风吹来,夹杂着鱼腥味穿过街道。
料理苏乐暄的后事,苏觉无数次坐在河边,脚浸入水里。河里飘出魔鬼诱惑的声音,如潘多拉盒子,跳下去,一了百了,天上地下,爸爸妈妈在等他团聚。
苏觉哭了、麻木了,想起苏乐暄曾经说过:“就算曾经生活在地狱中,可心里装着天堂。【注】”
因为这句话,苏觉咬牙坚持下来了,在李良胜多次逼着他交出钱,在学校闹得他鸡犬不宁的前提下,参加高考,考上A大,实现了远离李家、远离这片伤心地的梦想。
苏觉不是没想过,把存折丢到李良胜的脸上,告诉他不稀罕!可李家逼得他家破人亡,让他成了这世界上无依无靠的漂流者,这口气他咽不下,不想便宜了李家!
因为要读大学,需要户籍证明,苏觉厚着脸皮无数次去求李良胜拿户口本,都给生生拒绝,直至出动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上门做工作,苏觉才勉为其难拿到属于家里的户口本。
崭新的一本户口本,李景柯和苏乐暄那页被盖上了“死亡”,逝者如斯,让苏觉感到悲凉的是,与户主关系那一栏,苏乐暄变成了李景柯的“妹妹”,自己则是“弟弟”。
原来李良胜怕李景柯死后,苏乐暄带着苏觉来分家产,动用关系,把在苏乐暄家里搜到的户口本用“丢失”的名义,重金办了一本新的,只要变成“妹妹、弟弟”,财产是分不成了。
苏觉呆在路边,看着这本户口本,仿佛是淬了剧毒□□的刀片,划得手生生的疼。
苏觉把户口迁到了A大,自始和李家永远说再见。他以为“再也不见”,再无瓜葛,却怎么也没想过,李思齐追了过来……
苏觉出院后,麻烦傅澜转交了一个信封给李思齐,他即将要出国,正式和过去说再见了。
李思齐在拆开信封的那一瞬间,崩溃了,傅澜定睛一看,是一本上了年限的存折。
三十万,日子再苦再难,苏觉没花一分。
傅澜看着李思齐红了眼眶,夺门而出。
时间没有等他,李思齐一直以来不敢奢求太多,怕给苏觉带来黑暗的回忆,只要能在远远的地方默默注视他,他就心满意足。可是爱一个是贪心的,苏觉是刻进自己生命、融入血脉的存在。李思齐在抑郁的时间里,想了千千万万次自杀,支撑他放弃的寻死是无时无刻期望着对苏觉做出弥补,并幻想有一天苏觉能原谅他,接受他,一起去国外结婚,领养个孩子,他会全心全意爱他呵护他……靠着这些念头,李思齐逼自己减少药物,走出抑郁症。
李思齐变了,他本来是个活泼阳光的男孩子,不知不觉间,模仿起苏觉的斯文与彬彬有礼,他压抑着本性,害怕自己汹涌的爱意吓到苏觉。李思齐太爱苏觉了,总是忍不住想把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分享给他、忍不住想知道他的一切、拿起手机忍不住想联系他,只要苏觉对他笑一笑,即使是他当辅导员,必须在同事面前装出和善的样子,他都感觉像是在朝天堂奔跑。
这本存折,打碎了李思齐多年来的幻想。、
终究,他们是表面上的针,一个时针,一个分针,不停的转动,时针虽然走得慢,但分针再怎么追,始终跟不上时针的脚步,看着时间划过,无能为力。
白倾夏上课时,发现傅澜的精神不集中。
下课傅澜收到白倾夏说在天台等他的信息,白倾夏关心绕着傅澜转,手搭在他额头上,关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傅澜拉下白倾夏的手,顺着指尖扣住他的掌心,十指相交,“没什么,思齐好几天没回宿舍了。”
白倾夏沉下来,“你一节课都是在想李思齐?”
傅澜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点点头。
白倾夏咬咬牙,“你在你老公的课上开小差,想别的男人?”
傅澜诧异地望着白倾夏,最后忍不住“噗哧”乐了起来,“我说白教授,你这是吃醋了?”
“当然。”白倾夏一点也不难为情,自家老婆要爬墙了,得带回家严加管教。
傅澜伸手扯着白倾夏那张美丽的脸,“我还没说你呢,之前范丞在宿舍不只一次说过苏觉围着你转,帅到惨绝人寰的白教授,你要怎么解释啊?我以为你不喜生人靠近呢!”
白倾夏好笑地拉下傅澜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恋人耍小聪明地赞美自己,非常受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自己的怒气。
“解释呢!白教授,我掉进醋坛子了!”傅澜不依不饶,扎进白倾夏的怀里,软软地撒娇。若是以前的傅澜,看到一个爷们对着个男人撒娇,自己肯定不舒服。对象换成自己,对着白倾夏发嗲,做得自然无比。傅澜暗暗唾弃自己,恋爱使人冲昏头脑呀!
白倾夏愉悦地拥着傅澜,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要不要对傅澜说实话呢?犹豫了一会,白倾夏决定暂时不惹傅澜不高兴,他说:“苏觉是向我请教学术上的难题。”
傅澜撇撇嘴,“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系里知识渊博的教授那么多,偏偏是你。”
白倾夏两眼一瞪,“你意思是说,你老公的知识不如系里那些快进棺材的书呆子渊博?我要惩罚你!”说完,白倾夏一只手抓住傅澜的双手,另一只手绕到他腋下,开始挠痒痒。
傅澜笑得眼睛红了,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求饶。
天空和大地干干净净,归还给这对恋人温存的空间。
苏觉准备出国,交接工作、打包行李,他下定决心争取一切机会留在国外,开始新生活。这是他躲李思齐的方式,作为李家唯一的继承人,李荣柯绝不可能放他走。
苏觉问过自己,李思齐究竟在他心中占据怎样的位置,自己爱过他吗?思来想去,答案是否定的。多年来,他把从小爱粘着自己的李思齐当弟弟看待,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感激李思齐无时无刻的陪伴,尽他一切努力逗他开心。
亲情有多深,李思齐对他的伤害就有多深。
怨吗?怨!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苏觉每次想起李思齐,就气得浑身发抖,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犹如被最在乎的人亲手喂下□□,推下深渊,内脏腐烂,痛不欲生。苏觉甚至相信,假如李思齐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会抓起一把刀子毫不犹豫扎进他心窝。
疲惫的苏觉像是一道灰色的河流,不想回忆过去,看不到未来。
直到苏觉在图书馆翻到一本关于二战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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