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关》第27章

更要命的是，黄来娣带的路费只够来的，回去的就没有了。来的时候她哪里会想到这些？她还以为到天驰市就像到他们乡镇上赶趟圩那么简单呢！她还以为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她丈夫呢！
可怜的黄来娣最后只好带着三个娃崽流落街头，被逼上了绝路。她曾经三次爬上天驰市的天桥想跳下去，但三个娃崽每次都从后面死死地拽住她的腿，哭声震天，让这个不幸的母亲感到心酸。
黄来娣实在放不下孩子，就在街上讨饭过日子。
人家扔下的吃剩的包子馒头、甘蔗渣、喝剩的饮料她是舍不得吃的，留给三个娃崽吃。她自己就在垃圾桶里掏东西吃，反正能吃的她都塞进嘴里，她哪里还顾得上脏不脏？她怕的是那要命的饥饿。
后来掏垃圾桶掏得多了，她就开始捡垃圾，因为她听别人说那些废纸皮矿泉水瓶易拉罐什么的是可以卖钱的。
她觉得人虽然穷，但骨头不能软，她不能靠讨饭生活，就开始捡垃圾。
黄来娣带着三个娃崽，白天靠捡垃圾为生，晚上就睡在天驰大桥的桥洞底下。
三个娃连带她一共四张嘴吃饭，靠捡垃圾怎么能吃得饱？
捡垃圾的时间长了，黄来娣竟捡出经验来了。她发现那些菜市场每天收摊后，不但可以捡到一些烂纸皮烂塑料袋之类的东西，而且还可以捡到一些黄菜叶烂黄瓜烂辣椒。于是她白天到街上去捡垃圾，傍晚的时候就到菜市场去捡垃圾，顺便捡晚上和第二天的菜。去得时间长了，黄来娣竟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她能在50米开外的地方看到远处的烂菜叶是白菜叶还是卷心菜叶，有时还能在一堆烂菜叶里面偶尔捡到一些屠夫丢掉的碎猪皮或者碎猪肉猪骨头。
其实黄来娣不光是眼睛利，腿脚也利索。虽然已经是40来岁的人，但在街上和其他捡垃圾的人争抢一个可乐瓶时往往都是她取胜，因为她百米冲刺的速度总让其他捡垃圾者望尘莫及。也正因如此，那天吴小丽丢的那个矿泉水瓶才被她第一个抢到手，谁知道半路又冒出一个男人要抢她的。
这个世界充满着竞争和争斗，只要是动物世界就如此，人类是高级动物，竞争和争斗自然会更激烈，捡垃圾当然也不例外。
第四章　绝地再生　3（4）
别看那些捡垃圾的人平时在垃圾桶垃圾堆里翻垃圾的动作慢条斯理，其实他们之间也充满着弱肉强食。黄来娣就曾经被别人强食过，也强食过别人。有一次一个大个头的女人和她争抢一个易拉罐，眼看易拉罐要被夺走，情急之下她捡起一个石头砸破了对方的头。
黄来娣不光捡垃圾，有时候也偶尔去那些建筑工地寻一些活来做，扛水泥搬砖头拌沙浆挖土方什么都干。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城市中，像她这样的人惟有以力气去换取一家人的口粮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办法。虽然在建筑工地得的钱要比捡垃圾多，但是建筑工地的活也不是那么好找，现在的民工到处都是，根本没有她干活的机会。因此她还是以捡垃圾为主业，去建筑工地干活为副业。
“那个妹崽说帮老娘找一份事情做？除了去建筑工地，老娘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事情做？”黄来娣一边朝钻石广场走去，一边纳闷地自言自语。
黄来娣虽然在路上还一遍遍地默念着吴小丽办公室的地址，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记，但是她来到钻石广场的电梯间被眼前亮堂堂的灯光一照，就突然忘记了该去几楼了。她手忙脚乱地在电梯口转起了圈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黄来娣猛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了吴小丽的名片，便高兴地拍了一下脑袋，小心翼翼地从那件肩膀已经开了口子的上衣口袋里拿出吴小丽给她的那张纸片（她不知道这是名片，因为到天驰十年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黄来娣看了看这张纸片，掂量一下，凭她卖垃圾的经验（城里人叫职业习惯），她知道这张纸片不值一分钱。她看到纸片上面写着“朝阳路钻石广场9楼903”，突然发现她那个当民办老师的男人教给她的字产生作用了。
黄来娣虽然知道吴小丽在几楼了，但是她却不知道从哪里上去。说实在话，她虽然来天驰市已经有10年了，但进这种体面的地方还是头一回哩！
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铁柜子是干什么卵的。那些人出出进进，有说有笑。一批人进去，铁柜子的门就关上，过了一阵子，那批人又出来，但都变了一副模样，好像不是刚才那批人一样了。
这是什么鬼？怎么人一进去就走样了？黄来娣看得发呆。
黄来娣不敢进去。她怕自己进去后出来走样。自己走样倒不要紧，晚上回家三个娃崽认不得她怎么办？
这么在电梯口转悠了很久，还是一个戴公安帽的小伙子（保安，她以为是公安）问了她一声：“大姐站在这里等谁？”
“我想去9楼，你看从哪里上去？”黄来娣问这个“公安”。
“就从这个电梯上去呀！进去吧！”“公安”一边按住电梯键一边叫黄来娣进去。
“这个铁柜子能到9楼去？等下我走样了怎么办？”黄来娣吃惊地看着已经开了门的电梯，还是心里没底，她怕自己进去真的会走样。
“这是电梯！”保安不知道黄来娣说的“走样”什么意思，但还是被黄来娣的表情逗笑了。他知道眼前这个大姐肯定是没坐过电梯，于是他干脆好事做到底送她去9楼。
到了9楼，出了电梯，黄来娣一直唏嘘不已：这些杀千刀的城里人的脚就是金贵，上个楼还要坐这么高级的什么癫踢（电梯）。老娘我在毛竹山那阵子扛着一百多斤重的木头爬几里地高的山，半路都不歇一口气。
黄来娣来到903门口，发现门是关着的，就用脚一边踹门一边大声地喊道：“喂！喂！喂！姓吴的妹崽在里面吗？”
“来了！”吴小丽应声开门，顺手拉了个凳子叫黄来娣坐下，并给她倒了一杯水。
黄来娣哪有心思坐，她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瞧瞧，好奇得很。
“妹崽，你要帮老娘介绍到哪里去做事情呀？”黄来娣猛地问了这么一句，心想光顾着看新鲜，差点忘记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了。
“就介绍你到这里来做事情呀！”吴小丽笑眯眯地说。
第四章　绝地再生　3（5）
“没有吧？叫老娘来这里做事情？开什么玩笑！我怕是撞见鬼了啵！”黄来娣一惊，一口刚喝进嘴里的水全部喷了出来。
“叫老娘来这么高级的地方做事情？”黄来娣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向吴小丽求证。
“是的！就是在这里，和我一个办公室做事情。”吴小丽再次微笑着重复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不是天天都可以坐癫踢了？”黄来娣还对刚才坐电梯的感觉念念不忘。
吴小丽虽然没听明白黄来娣说话的意思，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黄来娣先是一愣，看了看吴小丽，最后也傻哭了起来。她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了。
黄来娣心想，老娘我究竟是前世修来的什么福分？这辈子能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来做事情？还可以天天坐癫踢（电梯）？这可是那些杀千刀的城里有钱人呆的地头哩！老娘我一个捡垃圾的山里人也能到城里人呆的地头来？
黄来娣想到这里心情舒畅起来，她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突然有了一种想唱山歌的冲动。
“叫老娘到这里来是做什么事情呢？”黄来娣笑眯眯地问道。
“你过来，我简单和你讲一下。”吴小丽笑了笑说。
吴小丽针对黄来娣的实际情况，给黄来娣讲了另外一个版本的ABC公司的情况和奖金制度。当黄来娣知道这是一个美国的公司后，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像一朵开放的菊花。
黄来娣心想，老娘我这回看来真的是要熬出头了，一个捡垃圾的人都能为外国佬的公司做事情了！
当吴小丽讲到销售5000元的产品每个月就有500多元的收入时，黄来娣的身子惊得往后面就是一倒，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你不要蒙老娘了！真有那么多钱？老娘我怕是受用不起哟！”黄来娣脸色大变，头摇得像拨浪鼓，指着吴小丽在白纸上写的那个数字瞪大眼睛问。
“500块钱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如果在后面加一个零怎么样？”吴小丽笑着说。
“你得了吧你！还加个零呢！减个零老娘都干！”黄来娣努了努嘴巴说。
黄来娣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在这么高级的地方替外国佬做这么高级的事情，还能天天坐癫踢（电梯），别说500块钱一个月，就是50块钱一个月都值得哩！
“如果以后后面真的能加一个零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