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不聪明》第9章


“难怪你这么矛盾,想扔了又舍不得。”
“唉,我真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见见。”唐唐居然神色落寞地叹了口气。我似乎从没见过她这种表情,记忆中最接近的一次还是去年房东来要求涨房租时。看来,初恋情人对她的杀伤力远远大于房东。而“房东”和“房租”这两种物体绝对是我们之间谈过的最伤感的话题。
见我面带难色地看着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此慎重的问题。她挠了挠头:“要不,不见了?”
“唉,都费了半瓶洗手液,还是给人家回个电话吧。”
“我回了。他说约我见面。”唐唐行动还挺快,早已跳过了要不要打电话这个问题,直接进入要不要赴约的纠结。
“见面怕什么,去吧。”我说着,一口喝光了碗里的姜茶,侧过身把空碗搁在床头柜上。
唐唐还是一脸惆怅:“我们都分手三年多了。我以前是觉得他肯定会回来找我,但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又不是银行,他存在这儿的感情爱取走就随时取走,爱存着就存着,还能有利息,还除了他谁也不能动!”
“唐唐,这一点你要明白,你去赴约绝对不是为了他。”我微微转过身正面对她,“别管他为什么想见你,对你而言,去见他只是为了解决你自己的疑问。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压在你身上这么久,不去解决,你没法重新开始。”
“这我也知道。但是,去面对面互相把当年的事情都问清楚之后呢?之后我就能对男人这种动物增加点信任感吗?”唐唐仰起头,依然犹豫不决。
这一刻,我忽然清楚地意识到:唐唐不是在逃避过去某段失败的感情,而是害怕自己还对前男友存有感情。并且,是一种对他还有感情却又不敢信任他的矛盾心情。
她怕他还想着她,她更怕他已经不想她了。
她一直想摆脱这段感情的遗留问题,但更怕彻底将它画上句号。
总之,她没忘记过他。如此看来,她对追求者的种种挑剔都只是因为无感。他是一双她一见到就想穿回家的鞋,只有当这双鞋尺码不合脚时,她才会退而求其次在橱窗前挑挑拣拣。其他的鞋无论高跟或平跟、冷色或暖色、漆皮或麂皮……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不过是想带一双鞋回家,当最喜欢的鞋缺席,其他鞋都只是等着被挑剔的候补。即使买了一双候补,回到家也是不情不愿地扔进鞋柜,鲜少再去穿它。
大部分女人都是如此:可以妥协,却绝不甘心。
我不希望唐唐妥协之后不甘心一辈子。
“去吧。如果你清楚自己不会甘心跟别人在一起,那就去重新了解他;如果能证明他不值得你耿耿于怀这么多年,那现在彻底放下也不迟。”
“嗯。”唐唐发出一个单音节,倒头就枕在我的肩膀上。片刻,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问我,“你老实说,你跟黎靖在一起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原因?”
“我?”我承认自己对这个问题有些吃惊,“我不是。我们没有在一起,而且,我想他跟我一样,纯粹是需要一个不会让他回忆起过去的朋友。”
除此之外,我对过去从来不曾念念不忘。只是那些往事像一团雾紧紧包裹着我的某段人生,如果将它们从脑海中抹去,我也完全遗失了某一部分的自己。时间虽然从不倒退,但它永远是完整的。我受回忆困扰,仅仅因为它们已成为我人生的某一段,无法抛弃,也无从否认。
失去记忆也许能获得轻松,但同时也带来了残缺。想要活得完整就必须容忍往事的存在,只是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方式与它们和解。
唐唐回房间休息后,我从枕头后翻出手机来给老妈发短信。今天我们还没通过电话,免得她打来听到我的鼻音又要担心。
以前在家住时爸妈都把我当男孩,从不多担心紧张;现在离了家反而每天都要通过电话才能安心。奇怪的是,我的感觉也自然而然地很同步。或许,只要自己关心的人在身边,即使不多交流也有幸福感;离得远了才会更多地想保持彼此间的亲密关联。
手机屏幕上闪着三个未接来电提示,全都是黎靖。
发完短信给他回电话,响了才一声他就接起来,劈头就问:“你没感冒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没事,下午是睡得太死才没听见电话响。”
“都变声了还没事呢?”
“哎,”我正要回答,忽然感觉到鼻子又像被软木塞堵严实了,于是只好抽出一张纸进行了一遍擤鼻涕全过程,才能对着电话说完下半句,“我们一起淋的雨,你怎么会一点事儿没有啊?”
听到我跟感冒搏斗的现场直播,他还得意起来了:“我身体好。你平时都不锻炼吧?”
“哪儿啊,我天天都走着上班。”
“你家到书店走路才十几分钟,那不算锻炼。”
“怎么才算?”
“爬山啊。”
听他不假思索说出这么个答案,我忍不住笑起来:“还爬山?”
他也笑了:“下回我带伞。”
“饶了我吧,非要锻炼的话,我宁愿绕着小区跑圈儿。”
“还是别,你们小区里可以行车,一个人跑步不是太安全。”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他倒认真地提起建议来,很有种把我当做未成年人来关怀提醒的意思。
“你平时也是这么管女儿的?”
他似乎有点意外我突然这么问,停了大约一秒才回答:“以前是什么都管着她,现在她不跟我一起住,想管也很少有机会了。”
“她跟妈妈住一起?”我忍不住接着问。
“我是想她跟我,但她想跟她妈妈。也对,一个女孩在妈身边长大始终要好一点。八岁说小也不小了,过不了几年就是青春期,万一她有什么事不方便跟我说,自己又不会处理,很容易心理或者行为出现偏差。只要女儿过得好,我能经常去看她就很不错了。”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谈起自己的私事。
“你这个爸爸当得也算是伟大了。对了,上次听你说要给她买‘苹果’,买了吗?”我歪着头夹住手机,腾出手来放平身后的枕头,整个人又钻进了被子里。
我想我们或许会一直聊到睡着。
“买了,可是还在我家搁着。”他笑了笑,“她妈不让她玩这个。”
听他说到这里好像有点无奈,我岔开话题:“反正搁着也是搁着,不如你自己先玩。玩切瓜吧,适合你。”
“怎么不推荐植物大战僵尸?”他还记得江北机场看见我抱着电脑狠打僵尸那一幕呢。
“喂,我是好心安抚你受伤的心灵,玩不玩就随你了。”
“好吧,既然你都推荐了,我就试试。”
“那你切瓜去吧,排毒减压。”我翻了个身侧卧着防止鼻塞,左脸颊贴着枕头,右脸颊贴着电话。床头灯散发着温暖的柠檬色光线,身上的被子轻而柔软,因为感冒而变得迟钝的大脑此刻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官延迟——我所能感知到的这些细微事物似乎比平时更缓慢、更微妙、更生动。
就连话筒那端黎靖的声音也像柔和地被放大、变清晰:“不急,你要不要早点休息?”
“嗯,我还是早点睡吧,不然明天一天都得抱着纸巾过。”
“那你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睡意席卷上来,我甚至忘了起来关灯。
☆、第二章 往事微温
这场感冒延续了将近十天。好在大部分工作时间都比较闲,没有客人时还能抱着电脑做做翻译。
施杰收到公司比稿中选的结果后激动得连电话都不打,抱着一大束花飞车冲到店里,来给我送新鲜出炉的合约,临走时还在街边收获了一张罚单。
看他那顶价格不菲的黑色礼帽下面爬满小汗珠的额头,严重堵塞的鼻子让我想笑都笑不出声,差点憋坏。
末了我送他出门口,他从雨刮器下抽出那张新鲜的罚单,摇摇头:“唉,一不小心又是二百。”
“不只,加上花有三四百了吧?”我笑他乐极生悲。
施杰顿时一愣:“我那花……”刚说三个字就立刻打住了,典型的欲言又止。
“花挺好看的。怎么了?”
“那花,我是说,你觉得啊——那花看着真像买的?”他挠挠头。
我小小吃了一惊:“不然哪来的?”
“我一枝一枝摘下来的!绝对不是花店里的那些温室花,全部产自我家花园。”
“我说这些花怎么看着有点不一样呢。”刚才那束香雪兰的确是有点与众不同:花瓣没有被洒上水滴,枝叶也没被修得一干二净,不似花店那些笔挺挺的花朵。卖相并不那么美,但一朵朵都开得生机勃勃。
施杰笑了起来:“都是我妈没事儿在院子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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