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风流》第11章


“有意思,有意思……”他喃喃道。
光说有意思有屁用,究竟救不救得活!胡长庆暗暗着急。
“这娃娃真有意思。”胡三太爷转头对老伴儿说,“死老婆子,你也来摸摸看。”
也不知是不是洞顶夜明珠的光线所致,此刻胡长庆的脸色看起来绿得就像一把小油菜。
等到胡三太奶也慢悠悠地摸了一遍,他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样?”
“他不是他,他又是他,真有意思。”胡三太爷仍在叨念。
胡长庆忍住咆哮的冲动,咽了口浊气说:“老祖宗,你就别打哑谜了!究竟救不救得活啊!”
“按理说,人是救不活了。”胡三太爷话锋一转,“但是,他又不同于一般人……即使救活,活过来的也不一定是本人。”
“不一定是本人?什么意思?”胡长庆惊问。
胡三太爷与胡三太奶对视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哦,你没看出来?看来你真该好好修行胡家法术了……这娃娃叫什么名字?”
“他叫封师雨,封印的封,天师的师,雨水的雨——活过来的不一定是本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胡长庆又忍不住追问。
“法术虽差,灵性倒还有点。”胡三太爷朝他悠悠地吐了口烟圈,“你既然都说了‘封印的封’,为啥还看不穿,他的整个躯体连同这个姓氏,都是个与生俱来的封印?”
胡长庆大惊:“封印?封住什么?”
“血脉。”胡三太爷道,“九黎的血脉。”
“他……他不是个凡人?”
“当然是凡人。但万载光阴流逝,世间凡人谁还会记得自己身上流淌着上古时代巫觋血脉?谁还记得天皇伏羲、地皇女娲、人皇神农皆是出身九黎?天帝帝俊、日神羲和亦是出自九黎?谁还记得九黎‘民神糅杂,不可方物’?如今九黎的血脉被时光消磨得稀薄不堪,凡人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反倒还不如咱妖族——”
“嗯哼!”胡三太奶不满地打断,“什么妖族!咱是仙家,大仙儿!”
“是是,咱可是胡仙,”胡三太爷立马改口道,“不是那些数典忘祖的凡人可以比的。但这个娃娃很有意思,体内凝聚着九黎部族之一的师氏血脉,其浓厚程度可谓千年难遇,只是刚出生时就被一股力量封印。封印者唯恐力有不逮,干脆以‘封’为姓,压制他的真实姓氏与血脉,使得他从外表上与普通人无异。若非如此,他剩余的两魂四魄又怎么可能如此孱弱,连最基本的生机都支撑不住。”
胡长庆这会儿正因为心神太过震撼而失语,突然想起桑妖内丹里的残留意识,在他脑海中留下的那句遗言:“救……他……解……封……”当初觉得语焉不详、莫名其妙,如果看来,却是暗藏玄机。
莫非当初的封印者是桑老爹?
也不对啊,桑老爹不过区区八百年树妖,想必当初奉了韩真子之命,守护他的魂魄转世之身,直至门下弟子将壮大的魂魄取走。即使桑老爹蓄意隐瞒转世之身的真实血脉,如何能瞒过半步飞仙的韩真子?
刚出娘胎就被封印……莫非封印者,就是师雨的亲族?唯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宁可使他泯然于众人?
胡长庆越想越觉得复杂,连脑袋都隐隐作痛起来,甩了甩头又问:“太爷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帮他解开那封印?解开之后呢?”
“九黎大巫之力会逐渐恢复,他剩余的魂魄也会迅速壮大,届时不用取回失去的魂魄,也能维持生机。但一个人若是魂魄残缺,终究不合天道,即使勉强维持肉身,性情也会日渐改变,变得越发冷酷、残忍、暴戾,最终神智尽失,发狂如野兽。”
胡长庆嘶的抽了口冷气,“他要是变成那样,就不是我认识的封师雨了!我还是要原来的封师雨……那么把失去的魂魄取回来,不就两全其美了?”
胡三太爷颔首:“不错。”
胡长庆猛一拍大腿,不慎牵扯到肩侧伤口,龇着牙道:“那就这么办!恳请太爷太奶相助,解开他体内封印。”说罢俯下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胡三太奶叹口气道:“小七儿,太奶还记得,你小时候是何等娇气与小心眼,蹭掉了一撮毛都要四处撒泼告状,唧唧哝哝好几日。可打从方才进来直到现在,你竟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自身伤势。在外头吃了这些年苦头,你倒是长大了不少……倘若你真想救活此人,太爷太奶成全你,但此事了结之后,你便要返回洞府,潜心修炼,莫要再顽劣胡闹,堕了胡仙的名头。”
胡长庆咬牙磕头道:“孙子一定改邪归正,潜心修炼,再不胡混了。”
“好,那太爷太奶就豁去几百年修为,为他解封。”
胡三太奶张口吐出一颗黑芒闪现的内丹,足有成人拳头大小,悬停在封师雨的脚底。胡三太爷似乎并不十分情愿,但也不想拂了两人的意,便也吐出一颗白光散射的内丹,灼灼如晓星,漂浮至封师雨的天灵盖上方。
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如被无形之力牵引,向彼此缓缓靠近,仿佛黑夜与白昼交汇,仿佛衰亡与新生轮回,仿佛洪荒与末世更迭,最终浩瀚而又无声地碰撞在一起!胡长庆只觉耳中轰然一响,眼前顿时天昏地暗、万物皆失,唯有一片灰茫茫的、亘古不变的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逐渐分开,清阳上浮,浊阴下沉,天地阴阳似乎重新归了位,四周景物又回到胡长庆的眼中——封师雨静静躺在地面上,虽仍未清醒,脸色却红润了许多,不再看着像个死人,眉宇间生机萌发,露在衣外的皮肤莹然如玉石,仿佛有精气流转,身形也变得更加高大健壮。反观胡三太爷与胡三太奶,原本干瘪的身躯越发佝偻,像两颗晒干的核桃仁,风一吹便要轻飘飘地滚出去。
“太爷!太奶!”胡长庆心痛不已,哽咽地叫了声。
“傻孩子,哭什么,修为过个几百年不就回来了。”胡三太奶拍了拍他的头,尖细的嗓音也有些暗哑了,“我与你太爷要将养一阵子,剩下的事,你就自个儿处理吧。”
胡三太爷补充一句:“别忘了把你太奶的乌云兜拿回来!”
胡长庆砰砰的连磕了几个头,抬起脸时,已不见两老身影,却听见地板上的青年缓缓吐了口气,睁开眼睛。
“……我好像做了一场又长又离奇的梦。”他声音干涩地说。
“梦见什么?”
“一只白狐狸,一条大蟒蛇,还有桑老爹、我的双亲。我记起了一些事情,但又有些恍惚,那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胡长庆迟疑了一下,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师、雨。我姓师名雨。”他坐起身,眼神中逐渐沉淀出清明与锐利,“我是九黎后人。”
升月峰。
冰域异境的传送法阵白光闪过,韩真子的身形出现在岩间大殿中央。
自从苏醒之后,他每日都要花费至少三个时辰,在塔顶的冰魄晶柱旁闭关修炼,汲取极寒之力,以遏制肉身的溃散之势。而随着效果的减弱,闭关的时间也不得不日渐增长,如此下去,与之前两百年的冰封又有何异?
自身鼎炉尚且不保,如何修道成仙!残缺的两魂四魄如鲠在喉,刺得他寝食不安,心中始终有种空荡荡的感觉,连一贯沉醉其中的修炼也无法专注。
我需要魂魄!哪怕只是修为低微的普通魂魄……质量欠佳,那便以数量来弥补!韩真子目中寒芒闪过,攥紧拳头,感到指尖碎裂似的疼痛。在松开的刹那,他心意已决,低垂的眼睑掩盖了瞳孔中越发凌冽的赤红色。
迈出殿门,见莽天龙正在走廊的白玉栏杆前负手而立,似在眺望远峰,韩真子走到他身侧。“天龙,敲响峰顶大钟,命所有天心派弟子于此集合。”他一指殿前石板铺就的宽阔广场,扬声道:“告诉他们,半个时辰内未赶到,以背叛师门论处!”
莽天龙迅速收起凝重中微带迷茫的神色,转头问:“你要召集所有弟子,做什么?”
韩真子的长发被穿廊而过的山风扬起,仿佛一顷乌浪拍打在麻衣上,越发衬得脸色粹白到近乎虚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毫不动容地回答,“他们的法力、修为、寿数,一切皆拜我所赐,如今,到该归还的时候了。”
莽天龙沉默片刻,直至韩真子不耐烦地挑起眉,才旋身化作一团青风飞走。
不多时,一阵低沉浑厚的钟声自升月峰顶响起,仿佛层层海浪轰鸣着朝四面八方翻涌而去。
钟声足足响了十八下。尾音袅袅中,山门内的弟子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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