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飞金(下)》第22章


他闷不吭声好久好久,待流火合上账本转过头望向他时才发现他的脸拉得老长,都快赶上堂里的驴子了。
“你生气了?”流火捣捣他,“哟,你还真生气了?”
他这么一个伟岸的男子居然还不如金子,能不生气吗?
她大方地摊开手,“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你答应同我成亲,我便不气了。”
吓!他口气倒不小,流火也不甘示弱,“可以啊,只要你像帝王迎娶王后般将我娶进门,我便嫁你。”
这个难度系数的嫁娶,她就不信他做得到!
“在我们成亲前,我是不是该去拜会一下伯母?”也就是你娘亲啦!
“等你准备好如帝王大婚般的盛大仪式再说吧!”她把问题重新推了回去。不是不想见娘亲,只是她尚未整理好心情。
她的心……快了,应该……就快了。
他的手开始不规矩地游走于他喜欢的地方,嘴里含糊着:“我很快就会准备好的,很快……”
第十八章 香消玉殒(1)
从小到大,她总是站在他身后等待着他的回眸。
而他的眼却始终盯着前方,忘了看一看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
现在他彻底闲了下来,既不做族长,也懒得入朝,他有空回过身看看后面……后面却空无一人。
她不在了。
她不在了,再也不会站在那里等着他。偌大的天地竟容不下她的魂魄,举头四望找不到属于她的一丝气息。
他甚至连个可以祭奠她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身躯还活在这世上,可他的红蔌不在了。
将脸埋在臂腕里,海日楞倚着窗棂独自啃噬着伤悲。
这一天,他失去的是亲人,这世间他唯一的、仅存的亲人。
海日楞觉得自己快疯了。
上天跟他开玩笑是不是?什么东西不好掉下来?凭空掉下个王上的曾祖母来。
他只是想确定红蔌的身体由另外一个人掌管得还不错,他可不想亲自照管红蔌的身体,尤其那里面住着御临王朝最尊贵的女人。
她被王上送来好几日了,他挑了间上等厢房供着她,吩咐下人好好伺候着,而他自己则找了离她最远的屋舍安顿下来。
眼不见,他的心就不会乱。
可是扰乱他心绪的显然不只是一个舞雩,这日半夜忽然有人闯入了自开草堂。卸下斗篷,他见到了久违的人。
“师父?”
在御临王加紧监视法师一族的今时今日,师父居然离开飞马山,来到了王朝的都城?莫不是为了他背叛族人一事?
海日楞四下看了看,并未见到执行刑法的长老。那师父此次前来是……
奥达仿佛看穿了海日楞的心思,一句话简单解释:“不用害怕,我是来找人的。”恭敬地摊开一卷画像,他将它摆放在桌案上,“画像里的人名曰‘惹衣’,你和我该称呼她为‘殿下’——她才是御临王朝的正主。”
画像里的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她怎会是御临王朝的正主?“那坐在大殿上的御临王是……”
“他根本不是什么御临帝之后。”最后那几个字从奥达的牙缝里咬了出来。
海日楞微微一怔,难懂师父话里话外的意思,“你说现在的御临王不是御临帝之后?”莫非王上的母后给王上的父皇戴了顶碧绿的小帽子?
“不仅他不是,他的父皇,他父皇的父皇都不是真正的御临帝之后。他们不过是窃取皇位的乱臣贼子罢了。”奥达恨恨地说道。
那种恨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早已溶入血液的仇恨。
“所谓的八神兽原本只不过是八只魔兽,它们是被真正的御临帝先祖召唤而出,成为守护御临王朝的神兽。那些自不量力的家伙以为窃取了帝国,神兽依旧会守护他们——呸!做梦!”
被神兽反噬其魄,便是窃国的下场。
海日楞静静地听着师父的愤怒,若换作从前或许他会有同样的情绪波动。可如今的他平静的心绪里揉不进任何其他,他从心底里将自己从法师一族驱逐出去。他只想知道,“师父,你打算找到这位惹衣姑娘,恢复御临帝正统吗?”
“正统本不容动摇,况且师叔已经找到了正主,只等时机成熟我法师一族将重新恢复帝国的荣耀和族人的光彩。”奥达越说越激动,细密的汗珠布满他的额头,他完全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权力之争中。
师父疯狂了,长老们疯狂了,法师全族人也全都疯狂了——海日楞依旧静静的,静静地待着。
“既然如此师父为何还要找寻这位正主?”
“前段时间师叔离开飞马山,正主殿下也跟着去了,我相信只要找到师叔必然能找回正主殿下。”总而言之,奥达是希望海日楞告诉他步忍落脚之处。
这倒不难,若步忍先生当真回到都城,最可能待的地方便是霸圣金堂。
可他并不打算将地点告之师父。
法师一族的事已和他无关,从师父决计拨离红蔌的魂魄,让她独自飘零那一刻起,他的心便被彻底从法师一族剥离出去了。
他的沉默让奥达以为这徒儿在反复思量,奥达决计加大筹码,不信他不下马,“海日楞,这也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施舍般望着徒儿,“若这一次你还愿意回飞马山,我们依旧将你当成我族之人。如若不然,再见面我们便是仇敌。”
“是否还能回到飞马山,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海日楞冷笑道。
“海日楞……”
“告诉我红蔌的魂魄现在何处,我为你找出那所谓的正主殿下。”他直接道明交换条件,这样大家都来得简单。
没料到徒儿如此决绝,奥达惊愕地望着他久久,忽然……他笑开了。
“是我理解错了吗?不是我们驱逐了你,而是你背弃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请你回飞马山,你都不会再回去?”
“当初你有问过红蔌,她是否想以自己的意志活着吗?”只为了获得步忍的支持,红蔌活着的权利便被剥夺了。而今看来,步忍这个术士似乎并不打算全力为法师一族努力嘛!红蔌的牺牲难道只是为了证明她亲生父亲的残忍吗?
“法师一族世代为真正的御临帝效忠,当初彷韧无耻地夺去了御临帝的皇位,我法师一族也就此处处受到制约。夺回帝国,恢复御临帝正统是我法师一族的义务,也是唯一重振族荣的途径。”话锋一扬,奥达正义凛然地道,“牺牲红蔌又如何?多年以前,先任族长的女儿就为了复国大业嫁给彷韧这个窃国贼。只可惜这女人不争气,最终竟背叛族人。”
“是你们先出卖了我!”
那张始终苍白着的脸忽然显现在门外,她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像一缕数年前就该消失的冤魂。
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奥达骇了一跳,他差点以为他见到的是自己的女儿,晃了晃脑袋恢复清醒的意识提醒他眼前这个有着红蔌面容的女子正是因他招魂归来的舞雩——几十年前法师一族送到彷韧身边的暗杀者。
“你怎么会在这里?”依照奥达当初的想法,她应该跟着步忍身边。
“在你看来,作为礼物,我应该待在步忍的身边是吗?”对奥达的心思,她倒是猜透了。
奥达理直气壮地指责她的不识好歹:“是我赋予了你第二次生命,否则你的魂魄早就不知飘去何方了。”
她冷笑道:“我倒情愿没有这第二次生命。”她毫不领情地白了奥达一眼,自顾自地挑了一处舒服的座椅靠着。
“你们从未尊重过我这个人,几十年前如此,几十年后还是重复着老毛病——为了达到你们想要的目的,便出卖我的人生,将我当成货物一般送进了宫。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为了你们的想法牺牲我自己的一生?刺杀了彷韧就能恢复你们想要的帝国?
“好吧!即便可以,我怎么办?有没有人想过谋杀丈夫的女人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不仅如此,你们还在我的身上下了毒咒,以一年为限,若我背叛法师一族,若我没能杀掉彷韧,我便得死——你们说是我的族人,却无一人为我着想。只有彷韧对我好,只有他……”
她迷离的眼神望向久远的过去,在那里有个男人曾用他的心温暖过她因族人出卖而冉冉升起的寂寥。
爱了就是爱了,没有理由,也找不到借口。
独自住在景秀宫的这段日子里她想了很多,人虽有些疯傻,心却彻底静了下来。那个叫流火的讨厌鬼并没有说错,是她从情感上先一步背弃了步忍,怎能要求几十年后她重回人间的时候步忍依然全心爱她?
就只因为她对他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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