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第11章


⒆邮芰擞跋欤苍驹居裕液徒矍鄹婕父龃笠坏愣男『ⅲ蛩闩阑醭等ド倭炙隆?br /> 我之所以答应去少林,完全是为了蒋芹芹。用今天的话说,她简直就成了“追星族”,成了“发烧友”。当然,那时还没有这些新鲜名词。但她发烧的程度比这些“新名词一族”有过之而无不及。成天嚷嚷着“觉远觉远觉远”。她下定决心,要到偶像生活战斗过的少林寺看一看。“张三娃和他哥哥,还有其他几个大娃娃都要去,我也要跟着去,你去不去呢?”一天她这么问我。
“大人们知道了肯定要骂的,咱们还是别去了。”我劝她。
“你不敢去就算了,我自己去。”蒋芹芹说。
我当然不放心蒋芹芹去,假如那些大孩子欺负她怎么办呢?所以,尽管我自己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去,我还是跟着去了。
但是,那次我们却最终未能成行,不知道是哪个小孩走漏了风声,或者是谁家的大人看出了苗头,好几个家长迅速做出了反应。几乎我们前脚迈出,他们后脚就追我们来了。我们刚到成都专门运输货物的火车东站,便被追了回来。
所以,我们的第一次少林之行,确切地说还未离开成都就提前结束了,成为一个夭折的探险。其他孩子几乎都怀疑是我走漏了风声,因为我一直是其中最反对去少林的一个,我不告密,还有谁会告密呢?何况,即便不是我告的密,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我走路太慢,所以才被家长们追上,我们到站时,一列货车刚刚启动而去。假如早到三分钟,我们就胜利大逃亡了,我们几个孩子就可以拥有一件体面的历险资历。然而,由于我一跛一跛地,拖了大家的后腿,不怨我还能怨谁呢?
往往,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觉得越好,越是没去成少林寺就越觉得可惜。其实,真要去了,也就那样儿,说不定一路上要吃不少苦头,很多孩子哭都来不及。可一旦没有去成,就仿佛我们失去了童年最美好的东西了。他们似乎都认为,那次假如成行,个个都能得到什么武术秘笈,人人都摇身一变,成为什么武林高手。仿佛是我阻碍了他们美梦成真。以至于每个孩子都怪罪我,他们不断嘲笑我,而且由于似乎我理亏,所以他们挖苦得特别不留情面。“怎么走那么慢啊,跛子也可以走很快的嘛”。他们说。
我就是在那时起,发现自己为什么走路慢了——因为走得越慢,装做闲庭信步的样子,脚的跛就越不明显。就像口吃的人说话往往故意说得慢一样,我总是喜欢故意慢慢走路,久而久之,成为一个习惯,走路当真快不起来了。我心里又羞愧,又懊恼,又自责,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废人,什么用都没有。
蒋芹芹没有跟着其他孩子嘲笑我,但她显然也很失望,我毕竟使她去少林寺这个最大的梦想破灭了。有一次她嘟哝着说,早知道不带你去就好了。许多年后我回想起她那低声的嘟哝,我依然感到钻心的疼痛,我想,少林寺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不断在我生命中制造磨难——即便是这次并未真正启动的少林之行,尽管根本就没去成,却依然深深地影响了我的未来:正是从那之后,蒋芹芹再也没有与我玩过“扮家家”的游戏,也再也没有说过“我大了就做你婆娘”。
那次失败的少林之行后,我更加孤独了,因为它使我感到了自己确实不如那些健康的孩子们。以前虽然我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一点,但我不愿意深想,也不愿意承认。而且,说来好笑,我内心深处一直自我安慰说,或许过几年等我长大了,长着长着脚就不会内翻了,我会长成一个健康人——多么低的要求啊,成为一个健康人!
但那次之后,我知道自己确确实实不如别人,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我就是个残废!而且随着年龄增大,脚会内翻得更厉害,是越来越严重的残废,没有前途的残废!越来越翻得厉害——这是所有内翻足症的铁的规律,他们都不告诉我,甚至故意骗我说长大会好起来。但我自己查了医学书。我从小就勤奋地识字,二年级时,就比其他同学多认很多字了,借助字典,我可以看大多数书刊了。我自己查到了“内翻足”,我平静地看完关于这病的介绍,平静地接受了一些事实,真的,当得知这病只会越来越严重,我竟然一下子心情安定了。当命运的真相那么残酷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居然那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人类的坚强几乎是无止境的,即便一个8岁的孩子,如果他必须接受某些东西,他其实是会接受的。因为除了承受,人其实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只是,那以后,我变得孤独起来。1983年,我们家从平房里搬到筒子楼住。地点还是在五块石铁路家属区里,不过跟蒋芹芹家不再是紧挨看了。但还是可以算邻居——在同一幢筒子楼的同一层里。
以前我们住平房时,外面连着个小院子,可以养鸡。养鸡是用来过年杀了吃的,那时候工资很低,自己不养几只鸡,年底想吃好的还真不容易。住平房时鸡可以在院子里跑得挺欢,可住进筒子楼,爸妈就开始为鸡的问题担心了。
有一天我爸去蒋芹芹家参观,发现他家的鸡养在进门处——把鸡笼高高挂在门后房下,搭了个木板,脏东西也就掉不下来。
我父亲依样画葫芦,也在家里做了一个“空中鸡笼”。全家都挺高兴的,在如此之小的房间里,竟然还能挤进来一只鸡笼,养两三只鸡,不能不让人叹为观止。这实在是中国人天下无双的智慧。
我的床就在门背后。一个中午,当我睡得正憨,一只鸡从没有关牢实的笼子里钻出来,扑落在我被子上,拍打着翅膀,鸡毛四处飞扬。我被惊醒,一抬头,只见这只鸡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的眼珠,棕黄的鸡嘴一动一动的,仿佛要啄过来。妈呀,我惊叫起来,我已经尝够了腿残的滋味,实在不想再让眼睛出现问题!太紧张了,所以我尖叫得惊天动地。恰巧蒋芹芹来约我一起去上学,被她看在眼里,笑了我半个月。“一只鸡有什么可怕的,”她说,“你可真不像个男子汉。”她的这句无心的话,又一次深深地打击了我。这几件事情,使我和蒋芹芹再也没有幼年时那么亲密无间了。
而我的性格,也确实越来越怪起来,我看样子特别老实听话,其实却极度逆反。比如,那时候有一门功课叫做“珠算”。我自认为十分聪明,但对于那些珠子和数字之间对应关系毫无兴趣。我发现“珠算”看似简单实则繁琐,看似具体实则抽象。完全不是什么先进工具。当时我就想,长大成人之后,我绝对不会跟算盘打任何交道,会不会打算盘,对我的工作和生活来说毫不重要,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如今再看,当年的珠算课的确浪费了我儿童时代整整半个学期的宝贵时光。即使那些听老师话苦学珠算的好学生,他们成年后和算盘打交道的也几乎为零,如今社会上为数不多的还须使用算盘的行业里,算盘都属于将被淘汰之列。譬如营业员,会操作自动收款机就可以了,又譬如出纳、会计,懂“电算化”也就行了。然而当年,我们却不得不学那该死的珠算。从小学到大学,最少有三分之二的课程是完全在浪费我们的生命。
我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珠算课补考了几次,而最终又是怎样混过了最后一次补考,我只知道至今我仍然不会使用算盘,并且永远也不打算学会使用算盘。同时,我十分讨厌别人说话或写文章时用“三下五除二”等口诀来形容办事干净利落之类,我很烦这丑陋的、拙劣的计算工具,正如我厌烦少林寺里那些陈规陋矩。在这方面,从小我就显得十分偏执。
但是,我这样偏激的性格,对于与我亲近的人,却很容易像刺猬身上的刺一样刺着他们。印象最深的是小学四年级暑假的那个夏令营。“我们要去夏令营了”,听到老师的宣布,同学们个个欢呼雀跃。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夏令营呀,大家整装待发,兴奋无比。惟独我没有多少热情,一想到要爬山,要走远路,看着自己的脚,就有些烦恼。
我本来想请个假不去了,但蒋芹芹一个劲儿来劝我。“去吧去吧,反正是玩,又不急着赶路,谁会在乎你我走得慢呢,到时候等他们在前面走,我陪着你在后面,边走边看风景,那才舒服呢,”她说。架不住蒋芹芹的一再鼓动,最后我还是来到学校,跟着他们乘车去了营地。
在车上,气氛其实挺热烈的,同学们都唱起了歌儿,一路笑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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