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裂变的姑娘》第27章


“什么事?”西碧尔觉得他的声调异样,便着急地问。
“你瞧,”丹尼接下去说,“我爹………嗯,他在德克萨斯州买了一个加油站。嗯,我们要搬到那里去住。但你会来看我的。我也会回这儿来的。我们会见面的。”
“是的,”西碧尔道,“我们会见面的。”
这天晚上,西碧尔告诉海蒂·多塞特:丹尼要永远离开威洛·科纳斯了。海蒂耸了耸肩膀,显然是故意地说:“噢,爸爸反正不喜欢你花那么多时间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他认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不应该那样一起玩了。”
西碧尔把她母亲的话告诉丹尼,丹尼平静地回答道:“你母亲知道这样会伤害你,所以才告诉你。”西碧尔奇怪丹尼会这样讲。
下一个月,丹尼一家在准备离开威洛·科纳斯之时,又好象向后推迟,似乎不一定打算迁移了。在西碧尔和丹尼之间,一切照常,只是更多更经常地在一起,因为他们知道光阴在流逝。西碧尔有一种与当年她去找她祖母时相仿的感觉。
可是,丹尼来告别的日子终于来到了。西碧尔同他坐在前门台阶上。这里从很久以来就是两人感情亲切交流的地方。此刻,西碧尔默默地坐着,心境却仍平静。
“你会来看我的,”丹尼提醒西碧尔。
“我会来的。”西碧尔迎合道。
“我们会见面的。”丹尼又重复这句话。
“我们会见面的。”西碧尔也重复一句。
丹尼站起身来要走了。西碧尔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嗯,西碧尔,”他说道,“嗯……”他被少年的窘迫所压倒,话不成句地沉默下来,朝着西碧尔坐着的地方弯下腰去。他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便往后退,转过身子,走了。
西碧尔从幼儿时代起,哪怕最偶然的身体接触,都会使她躲闪。如今她感到一阵喜悦的震颤在身上传遍。起先,她还没有发觉丹尼已经不在身边。她发觉以后便惊慌起来,忧惧地寻找丹尼。他在那里………他的金发,他轻巧自如的身体………正一步步远去。
他从葡萄树街拐向大街,便失去了踪影。西碧尔沉落在台阶上。丹尼所提供的解救前景已经无望。这座城镇更加枯燥无味。如今剩下的,只是孤单。
时间仍有些希奇古怪,象水中看不见的肥皂,滑开了,滑开了。
天空多么晴朗,维基一边想着,一边从门前台阶上站起身来。在西碧尔隐去之时,维基步入了现实。
维基绕着这带黑百叶窗的白房子走了一圈。能驱动这第一次整个属于她维基的躯体,是多么美好啊。
这双眼睛最后终于归维基一人所有,来观看这整个世界,来仰视这清澈而蔚蓝色的天空了。
来到后廊的台阶,维基决定由此处进屋。“是你吗,佩吉?”海蒂在厨房窗口唤了一声。
不,维基心里想,这不是佩吉,也不是西碧尔,而是一个你未曾见过的人。我不是你的女儿,只是接替了西碧尔的位置。你尽管叫我为女儿,但不久就会发现我不怕你。我知道怎么对付你。
“那男孩走了吗?”海蒂在维基走进厨房时问道。
“走了。”
“你不该坐在那么凉的地方。会得肺炎的。你知道自己身体不壮。”
“我对这中西部的冬天早已习以为常,与那冬天相比,这秋天的气候简直是儿戏,”维基答道。
“别跟我来这一套,”海蒂警告道。
“我只不过摆了摆事实,”维基道。
“嗯,”海蒂换了话题,“埃尔德维里给我寄了一个包裹,你去邮局替我拿一下。”
维基去了。
现在是秋天,这真怪。她一边听着枯叶的瑟瑟声,一边想:春夏秋冬嘛,应该从春天开始才是。她走下后廊的台阶,沿着小径朝大街走去。
外面是秋天,内心却是春天………在幽深处秘密地隐藏了长达八年多之久的严冬之后的春天。从1926年秋天起,她就存在了。沉寂地克制着,无名无姓,直到1934年10月的今天。这段时间也就是西碧尔三岁半到十一岁的时候。沉寂,是的。无能为力,不然。在此期间,维基(当时尚无姓名),将各种各样的内部压力施加在西碧尔和其他化身身上。维基在默默地起着作用。
维基知道:她在丹尼·马丁走出视野之时从隐处浮升到表面,这是她所作出的一项重大决定。但在那时已无其他良策。维基知道:起作用的时期已经过去,积极参与的时间到了。由于西碧尔难以忍受这别离的场面,她只好从西碧尔那里接过指挥这个躯壳的权力。西碧尔在儿童世界的幻想中曾创造了一个生气勃勃而不知恐惧的女孩形象,取名维多利亚·安托万内特·沙鲁。维某就用这个名字给自己命名。这个沉寂至今的化身就这样问世了。
沿着大街步行时,维多利亚觉得:能感到这刺骨的寒风,能指挥这有知觉的躯休,实在是美妙极了。尽管是一个新来者指挥着躯壳在街上行走,她却觉得自己是个老镇民。镇上一切东西,她都目睹过多次。
维基知道西碧尔·伊莎贝尔·多塞特的经历,知道西碧尔本人是在当家作主还是悄然退隐。不可思议的是:时间,对于生活在现实世界的西碧尔来说,是断断续续的;然而对于长年幽居心灵深处的维基,却是始终连续的。时间对西碧尔来说是变幻莫测,有时是空白的。但对维基来说,时间是恒定的。具有完整记忆的维基,在西碧尔支离破碎的内心世界中,起着“记忆痕”的作用。
可靠的记忆力,加上西碧尔在幻想中所赋予的自信、无畏、以及与人际关系的消极影响绝缘,这就是维基的力量源泉。
看到西碧尔·多塞特黄条身材的人们,一定会以为她将为躲避镇民而来回过街哩。哼,他们如今见不着啦。维基这样想着,走进邮局。
埃尔德维里邮寄的包裹已到,维基认为这是良好的开端。如果包裹未到,多塞特夫人会责怪她的。对于这位夫人(不是维基的母亲),她可是深知其为人。这些年来,她帮助西碧尔设法对付的,就是此人。 回家把包裹给了多塞特夫人以后,维基又走下后廊台阶,朝秋千架走去。她这样做是很自然的,因为正是她使西碧尔采取荡秋千的办法来对付海蒂·多塞特“必须干点事”的训斤。每当西碧尔坐在那里想事想得出神而一语不发时,海蒂就要唠叨:“别坐着什么事也不干。看在大地的份上,干点事吧!”荡秋千时既能想事,也能同时“干点事”。
晚上,在吃过晚餐以后,海蒂建议维基一起去散步。两人默默地走着。海蒂的手一直指挥着这位被她称作女儿的维基。经过斯蒂克尼那所比多塞特的大两倍的房子时,海蒂哼着鼻子说:“斯蒂克尼已经老了。我希望他们家里把他弄死算啦。”海蒂还谈到埃拉·贝恩斯,“跟镇上的一个教师干下流事,当局应该用鱼叉把她叉死;”谈到丽塔·斯蒂德的母亲其实并不是她的亲妈,而海蒂在几个月以前把这情况告诉了她,使她大吃一惊,不知所措(维基想:你也不是我的亲妈,我也可以把这告诉你,来为丽塔向你报仇)。
海蒂·多塞特还谈到丹尼·马丁。“你没有为这男孩的离去而忧伤,我十分高兴,”海蒂说,“我曾告诉你:爸爸反对你跟他玩。” “你说过了,”维基道。她心里明白多塞特夫人以前运用残酷的计谋,其对象是西碧尔而不是她。 “嗯,小姐,还不仅如此哩,”海蒂流露出一种幼稚的胜利心情,“你不知道爸爸在几个月前同丹尼的父亲谈过一次话,爸爸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跟马丁一家那样与我们信仰不同的人混在一起是不行的。”
海蒂·多塞特在改变信仰前,是卫理公会教徒,与马丁一家一样,威拉德·多塞特娶了一个卫理公会教徒,但他反对自己的女儿与一个卫理公会教徒的友谊,伪善透顶了!但维基一句话也没有说。
“嗯,爸爸看不起马丁一家还有别的原因。他觉得他们没有地位,没有经历,没有风度。马丁的父亲来自新泽西州,是到这里来寻找金矿的,最后以赶一辆送奶车告终。如今他又出去找机会去了。他到底在哪里弄到钱在德克萨斯州买了一座加油站,谁也说不出来。反正爸爸跟丹尼的父亲谈了很久。马丁先生说,他们很快就要离此他去了,所以谁也没再管这事。不过,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爸爸对于丹尼和丹尼父亲的看法。”
“丹尼不是走了吗?”维基只说了这一句。
“这是件好事,这是爸爸说的。”海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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