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孤主》第59章


泪了。他背过脸,站起身,拿起笤帚,消失在晨雾中。
于大眼神里闪现出绝望,兄长的背影消失后,她几乎瘫倒在地,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不知何时,窗外的小鸟开始欢快地歌唱。
久六显然是来提醒于大:如果继续秘密收藏旧物,则很有可能被织田家疑为暗中勾结冈崎。于大却不那样想。她认为自己的不贞违背了佛义,从而给周围人带来不幸。
得到俊胜的许可后,于大招来城中的画师,让他绘了自己和母亲的画像,又添了两个牌位,以供奉菩萨为名,将那些物品献给水野家庙。
十多日后,画像绘好了。画师见过于大,却没见过冈崎城的华阳院。大概是因为于大描述得不够准确,画像根本不像华阳院。母亲不是这样的,于大心想,接着又想,这样也罢。她改变了想法,人生如梦,只要一心为家族和亲人们祈祷平安,便是足够。她觉得画像中人物的姿态正好流露出这种心境。
母亲是自己的一面镜子。不,更准确地说,自己才是一面反映着母亲身影的镜子。于大将那两幅画像命名为“镜影”,择了个晴朗的冬日,离开了阿古居城。
她请示丈夫后,带竹之内久六同行。于大不坐轿,便是希望能够一步一步忘却过去的自己。曾经作为广忠之妻的于大,从这天开始已然死去,她只是久松佐渡守俊胜的妻子。她要彻底变成一个平凡、善良的女人。这样,佛祖大概就可以大发慈悲,保佑竹千代了。
看着手携那些纪念品和画像的久六,于大便觉人生如同一场悲伤的梦。如今,谁也不会认为他就是藤九郎信近、刈谷城主的弟弟。
二人沿着落满枯叶的羊肠小道,向绪川走去。绪川的乾坤院是水野家祖祖辈辈供奉的寺庙。但是,一看到那高大的山门,于大的心惰突然变了。兄长下野守信元身在织田阵营。如果有人看出松平家的东西被供奉在此,也许会惹出大事。
“久六。”
“夫人。”
“这些东西,还是献给刈谷的楞严寺吧。在那座寺里,有我的兄长信近的坟墓。”
信近也知道自己的“坟墓”在那里,道:“遵命。”
于是,二人又穿过萧瑟的田野,向刈谷而去。天空响晴,枯树却发出哭泣般的声音,在风中摇摆。
从绪川坐船,到了刈谷,船在熊邸后面一棵松树下靠岸了。从前,这里有个擅长弹琴的长者,他的居所成为源、平、藤、橘等从京城出发到东方去的贵人们途中的歇脚处。那位长者的养女喜欢上了某位贵人,在他离去后仍难以忘怀,将满腔思绪付诸琴声,郁郁而终。因为那个传说,这棵松树被称为“琴松”。
松树右边的树丛,便是当年的藤九郎信近遭伏击之处。但令二人更感悲伤的,是那座位于熊邸通往楞严寺途中的木房子。那里的树木仍在冷风中摇晃着枯萎的枝干,一想到华阳院曾在那里以泪洗面,二人愈觉难以忍受。母亲被迫抛下五个孩子,嫁到冈崎。想起母亲,于大觉得自己的不幸实微不足道,但枯树的声音又让她愈是抑郁,她不禁加快了步伐。
久六想必也是同样的想法。“夫人,莫要再看了。”每当于大停下脚步,他便转过身去催促。到楞严寺时,未时已过。被寺中和尚领进去,二人首先参拜了从绪川移过来的父亲之墓。
下野守信元和寺中和尚因连歌而成为朋友,在此新开辟了一小块墓地,在墓地角落里竖着墓碑,但上面并未刻有藤九郎信近的名字。
久六终以兄长的口吻对于大说道:“藤九郎信近的坟墓已经长满苔藓。于大小姐也可以将烦恼埋葬于此。一切都可以改变……”于大点点头,半晌没有说话。
老和尚匆匆迎了过来。这位年近七旬的和尚,虽然看似平静如水,白眉下的一双眼睛却透露出清澈的光芒。“既已参拜完毕,贫僧想请两位喝碗茶。请!”他们跟着老和尚,来到客殿。久六拿出诸物摆到老和尚面前。
“好生奇特!”和尚说完,便静静地盯着他们。半晌,和尚点点头,好像参透了久六和于大的心思。“二位的心意,将来定能修出善果。请放心!”又以是自言自语道:“一粒稻谷也蕴涵着无限的因缘。”
于大心中感慨万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久六站在于大身后,目光沉郁地接过茶碗。枯木还在墓地对面的树林里呜呜作响……
第二十八章 人质启程
转眼便是天文十六年初秋。
田原夫人很久未见兄长了,今日,她在房里见到了他。她一看见兄长,便双颊泛红。当年她在宣光的护送下从田原城嫁到冈崎,转眼已过了两年半。
宣光一边拿扇子扇风驱赶酷热,一边坐了下来。“这两年过得好吗?”
他微笑着问道。田原夫人不知该如何作答。在过去的两年半,她说不上幸福,也并没有不幸。婚后第一年,她每日闷在房里,肝肠寸断,然后开始和侧室阿春争斗。那场争斗最终传到田原城,宣光之弟五郎一怒之下,居然派刺客到冈崎城刺杀广忠,顿时使冈崎城陷入一片混乱。后来,今川氏进攻田原同族户田金七郎的吉田城,冈崎也奉命加入……这两年半,无疑是多事之秋。其间,只有兄长宣光一直在维护着她。也只有宣光知道,她牵挂着广忠。
“最近和广忠如何,还和睦吗?”
“嗯……还好。”夫人的回答仍旧含糊不清。
在老臣们的周旋下,阿春总算被冷落到一边。广忠和她终于有了夫妻之实。但广忠总是很消沉,他确实太忙了。
“哥哥我很担心你。女人的幸福,男人似乎无法体会。”
田原夫人没有回答。过了片刻,她问:“竹千代的行程已经确定了吗?”
宣光一听,不禁面露难色。“真喜……你要明白,这种时候,我想暂且把你带回田原城……”他谨慎地看着窗外。“这一次,冈崎城是战略重地。如今,得带着竹千代去见见母亲……也算确立名分。”
织田氏要发动进攻的传言已经如潮水般在冈崎城蔓延开,形势已经十分严峻。今川义元必不会束手就擒。他的目标不是西三河,而是京都。而织田已经将势力扩张到通往京都的大道,今川氏要想实现夙愿,势必先踢掉这块绊脚石。因此,从松平家索取人质,让冈崎人作为先锋为今川氏卖命,便成上策。
最近冈崎城每天都在讨论如何将竹千代安全送抵骏府。户田宣光今日也是作为今川方的部将,前来商量此事的。
听了宣光的话,田原夫人不解地看着兄长,她不太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您是说为了和母亲见面……”
“不,我是说……在送竹千代的时候,顺便让他去见见……难道父亲大人和五郎没有来信提及此事吗?”
夫人轻轻摇摇头。她和广忠不和之事,在和阿春争斗时已经传到了田原城,父亲非常生气,弟弟五郎甚至劝她和广忠解除婚约。夫人当然没有离散的打算,因此不了了之,但她并未收到什么书信。
“实际上……”看到夫人一无所知的样子,宣光又拿起扇子拍打着略显肥胖的胸脯,“送竹千代到骏府去的随从和路线,今晨已经决定。”
“走什么路线?”
“考虑到陆路也许有敌人,决定从西郡经海路到大津上岸,在潮见坂的临时住处等待今川家来迎接。因为潮见坂离田原城很近,所以,或许会带竹千代去田原城拜见母亲。你也一起去?”夫人还是微微摇了摇头。她要用情意为广忠填补竹千代离去之后的空虚。
“哦,你不去?”宣光叹道,“我不得不说,这次人质事件,对广忠恐有不利。”
“什么?”
“广忠认为此举可以得到今川氏的支援,但今川却没有这样的打算。他们正暗自盘算,只要人质到手,便可让松平的精锐部队作为对付织田氏的先锋。胜不利,败亦不利。总之……”说到这里,宣光看了看周围,“此城面临着极其严重的危机。你还不回田原城吗?”
田原夫人又轻轻摇摇头,“无论发生什么事,真喜愿意死在这座城中。”
“唉!只好随你了。女人的心,男人真是无法理解,但又好像略知一二。”宣光突然悲伤地皱起眉头,但接着又微笑了。“于大夫人对这座城情有独钟,但也不得不离开。阿春最终也被你赶走。也许你与广忠最有缘分。只要你努力去争取,定会成为最幸运的那个女人。”
说毕,宣光缓缓起身道:“那么,请保重身体。”看着眼前并非天生聪颖的妹妹,他又一次重重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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