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雪无痕》第2章


王成哭出了声:“嫂子,你不能这样啊! 甭管怎么说,孩子也是王家的骨肉!你不帮我,我找谁去……”
杨队长放下听筒走出监听室,想去做做工作。不想,王成的嫂子已快步走出接见室,等杨队长追出监狱大门,她正好搭上一辆公共汽车走了。
接见室里,王成和两个孩子隔着一道玻璃墙相视落泪。民警们只好把孩子抱到大队部,先打来开水为孩子洗干净手脸,又找来衣服为孩子穿上,买来饼干让孩子吃饱。然后,宋春旭命令杨队长带两名民警送孩子回家,并叮嘱他们,一定要先找到当地政府,说明情况,对孩子的生活做出妥善安排。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行程,民警们晚上七点多才找到了河北廊坊王成的家。村长还不错,听杨队长介绍完情况,当即表示,孩子上学免交学费,王成嫂子应交的各种费用,适量少交,村里再定期给一些补助。民警们听了,高兴地握住村长的手,说:“真太谢谢您了,这样一来,对王成的改造太有好处了。”
他们带着孩子一起来到王成嫂子的家。如果说,在这之前,民警们对王成的嫂子还颇有怨言,等一进没有院落的那两间破房,他们的心就被震颤了: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土炕上躺着王成病病秧秧的老娘,嫂子一家四口正在吃饭,苞米粥就咸菜。听村长他们说明来意,那中年女人流下了眼泪,一把搂过王成的两个孩子,说,一家七口,光靠孩子他爹一个人养活,但凡有法儿,我能这么做吗? 王成的哥哥,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农民,闷着头,往嘴里一个劲儿地扒拉着苞米儿。
要走了, 杨队长掏出仅有的200元钱,递给王成的嫂子。第二天下午,他又风尘仆仆赶到了王成的家,带来了全中队民警和犯人们捐助的一千多元钱和许多的学习用具, 杨队长对那位一脸风霜的中年女人说:“大嫂,我们也只能帮这么些了。家里的事儿,还要靠你自个儿和当地政府。以后,您就多受累吧! 我代表王成,谢谢您了!”说着,弯下腰向女人深鞠一躬。那女人眼眶一酸,一把握住了杨队长的手:“队长,我会给王成写信让他好好改造,家里的事儿不用他操心了……”
这以后的一天,杨队长把正在车间干活儿的王成叫到了一边。现在,他已经成了改造积极分子,优质高产能手。
“王成,你知道我给你带来了一件什么东西吗?”
王成疑惑地望望杨队长,摇摇头。
杨队长从衣兜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王成。王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照片:两个儿子穿得干干净净正甜甜地微笑。孩子两边,是嫂子、哥哥和母亲,几名监狱民警站在他们身后,正满怀期望地注视着他。照片的后面,是儿子用稚嫩的小手写的一行钢笔字:“爸爸:你知道有一首歌吗?叫《真的好想你》,盼望你早日减刑回家。”
让真诚感动残酷
“刘衡,我看你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头啊! ”河西监狱的分监区长姬广波对坐在面前的犯人刘衡说。
刘衡三十来岁,因为刚剃过头,头皮泛着青光。他个头不高,但长得很结实,宽肩、阔胸,身上微微隆起一块块腱子肉;方脸、短髭,横卧着几道和年龄不大相称的皱纹,似乎是性格冷酷的标志。他并不看杨队长,一双眼睛望着窗外,目光忧郁。他因强奸罪被判刑七年;刑满释放后不到三个月,又因强奸未遂和持刀行凶罪再次锒铛入狱,因属累犯,被关押到了姬广波这个专门看押重刑犯的分监区。姬广波听值班民警反映,他除了干活儿,一天到晚一言不发,晚上老一个人坐在床头发呆,有时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嗯?”姬广波发出一声鼻音,以加重问话的分量。
刘衡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姬广波:“咋不对头啊?我不挺认头的吗?”
“认头?”姬广波倒了一杯水递给刘衡,“那为什么不给家里写信呀?”
刘衡没想到新来的分监区长竟然连这样的生活细节都注意到了。他接过水杯愣了一下,辩解说:“写信了,谁说没写啊?”
“写信了? ”姬广波知道他是在撒谎。因为犯人入监后,要写信告知自己的关押地,便于亲属前来探视,这有利于缓解他们的消极情绪;同时,民警们也可以及时掌握犯人的思想动态,有针对性地做好工作。可是,到任不久的姬广波在查档时发现,刘衡父母健在,但他入狱一年多,从未有亲属前来接见过。他的家在宝坻县,离天津不过百八十里,这里面肯定另有缘故。但他没有点破,只是很随意地又问了一句:“那为什么家里人没有来看过你呢?”
“不知道。兴许是因为我太坏了,不管我了吧?”刘衡支棱着脖子回答。
“这样吧,” 姬广波站起身,取过纸笔放在办公桌上,“你再写一封信,我去给你发。”
“算了吧!他们不管我了,写也白写。”
“还是写一封吧,老人们再生气,你也是他们的儿子嘛!”
刘衡无奈, 只好站起身,歪歪扭扭地在信纸上写了一行字:“父母,我被押在河西监狱十分监区。”然后放下笔,说,“姬中队,没别的事我走了。”
刘衡离开办公室后,姬广波拿起那张信纸反复看了几遍,更感到事有蹊跷。按照常理,无论什么案由的犯人写信,都要问候一下父母家人,忏悔一下自己所犯的罪行,怎么这个刘衡,只冷冰冰地写了这么一句话呢? 他略一沉思,在信纸上又添了几行字:见信后务盼能来接见刘衡一次,协助政府做好刘衡的改造工作。每月15日为接见日。切切。写完后,他还有些不踏实,在“切切”的后面又加上了两个惊叹号。
刘衡的父亲来了,从儿子一入监,他就一直盼着儿子的来信,天津的几个监狱他都跑遍了,因没有准确地址,均无功而返。这是一位六十来岁的朴实农民,一头花白的头发,像贴在头上的毡片儿;脸上干而且皱,如同一块已被岁月晒干了的苦瓜皮。可是,没想到刘衡被提出监号后,却死活不肯和父亲见面。没办法,老人流着失望的泪水走了,走之前,他话里有话地告诉姬队长,这孩子你们可要管教好,不然,怕还得出人命呢!
原来,刘衡在天津打工期间,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并强行和她发生了性关系。女孩儿告到公安局,刘衡以强奸罪被捕,判刑七年。刘衡没有从正面吸取教训,反认为七年牢狱之灾是那女孩儿造成的。出狱后四处打听女孩儿的下落,得知她已经结婚生子后便怀揣菜刀, 趁一个黑夜摸到了她家,对已成少妇的女孩儿说:“我在大牢里苦熬了七年,今儿个就是你了!”欲再次实施强奸,因为女孩儿的公公婆婆在场,一家人跪下苦苦哀求,女孩儿怀中的婴儿又哭闹个不停,刘衡才把那女孩儿痛打一顿后扬长而去。不想,女孩儿怕再起祸端,又告到公安局。于是出狱不到三个月的刘衡再一次走进了高墙。在公安局看守所时他曾放出口风:只要能活着出狱,一定要杀女孩儿全家!
姬广波感到事态严重。刘衡是个性格十分内向、凡事爱钻牛角尖的人,如果不使其真正认罪伏法,势必为管教工作留下隐患,因为刘衡既然想杀女孩儿全家,自己肯定不想活了。八年的刑期中,他随时都有可能铤而走险,越狱脱逃以实施报复;即便由于看管严密脱逃不了,出狱后也很可能在社会上酿成恶性杀人事件。监狱警察,对犯人不光要“看得住,跑不了”,还要“改造好”。想到这里,姬广波找来值班队长研究后决定,一方面要继续用亲情感化犯人,让他放弃杀人邪念;另一方面要从关心他的思想入手,促成他的转化。
这一天,姬广波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则小故事,他给刘衡看了。那故事说的是:一个生长在孤儿院的男孩儿,觉得像自己这样被社会遗弃的人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于是,院长交给男孩一块石头,让他到市场去卖,但不论别人出多少钱,绝对不要“真卖”。孩子照办了,意外地有好多人要买那块石头,而且出价越来越高。第二天,院长又让他到黄金市场去叫卖,竟有人出了比昨天高十倍的价格;院长再让男孩到宝石集市上展示,石头的身价较昨天又涨了十倍,更由于男孩怎么也都不卖,竟被传为“稀世珍宝”。男孩兴冲冲地向院长报告了这一切,院长望着男孩儿,意味深长地说: “你的生命其实就像这块石头一样,如果你珍惜、惜售,它的价值就会得到提升,就会富有意义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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