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艺术》第58章


龅目赡埽樵谝慌浴?br /> 所以,第一步我们须使每个人有很多的空地。不论什么藉口,剥夺人类土地的文明总是不对的。假使将来产生一种文明,能使每个人都有一亩的田地,他才有下手的机会。他就可以有着自己所有的树,自己所有的石。他在选择地段的时节,必去选原有大树的地方。倘若果真没有大树,他必会赶紧去种植一些易于生长的树,如:竹树、柳树之类。他不必再将鸟养在笼中,因为百鸟都会自己飞来。他必会听任青蛙留在近处,并且留些蝎子、蜘蛛。那时他的儿童才能在大自然中研究大自然,而不必从玻璃柜中去研究它。儿童至少有机会去观察小鸡怎样从鸡蛋中孵出来,而对于两性问题不会再和那波斯顿高等家庭中儿童一般的一窍不通了。他们也有了机会可以看见蝎子和蜘蛛的打架,他们的身上将时常很舒服地污秽了。
中国人的爱石心性,我在上文已经提过,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中国人在画中都喜欢山水的理由。但这解释还不过是基本的,尚不足以充分说明一般的爱石心理。基本的观念是石是伟大的、坚固的,暗示一种永久性。它们是幽静的、不能移动的,如大英雄一般的具着不屈不挠的精神。它们也是自立的,如隐士一般地脱离尘世。它们也是长寿的,中国人对于长寿的东西都是喜爱的。最重要的是:从艺术观点看起来,它们就是魁伟雄奇,峥嵘古雅的模范。此外还有所谓“危”的感想,三百尺高的壁立巉岩总是奇景,即因它暗示着一个“危”字。
但应该讨论的地方还不止于此。一个人绝不能天天跑到山里去看石,所以必须把石头搬到家中。凡是花园里边的垒石和假山布置总以“危”为尚,以期摹仿天然山峰的峥嵘。这是西方人到中国游历时所不能领会了解的。但这不能怪西方人,因为大多数的假山都是粗制滥造、俗不可耐,都不能使人从而领略到真正的魁伟雄奇意味。用几块石头所叠成的假山,应该是像画中之山石一般。假山和画中山石所留于人心的艺术意味无疑地是相类而联系的,例如,宋朝的名画家米芾曾写了一部关于观石的书。另一宋朝作家曾写了一部石谱,书中详细描写几百种各处所产合于筑假山之用的石头。这些都显示假山当宋代名画家时代,已经有了很高度的发展。
和这种山峰巨石的领略平行的,人类又发展了一种对园石的不同的领略,专注意于颜色纹理面皱和结构,有时并注意于击时所发出的声音。石愈小,愈是注意于结构和纹色。有许多人的对于集藏各种石砚和石章的癖好更增长了这一方面发展。这两种癖好是许多中国文士所当做日常功课的。于是纹理细腻,颜色透明鲜艳,成为最重要之点,再后,又有人癖好玉石所雕的鼻烟壶,情形也是如此。一颗上好的石章,或一只好的鼻烟壶,往往可以值到六七百块钱。
要充分领略石头在室内和园内的好处,我们须先研究一下中国书法。因中国书法是专在抽象的笔势和结构上用功夫。好的石块,一方面固然应该近乎雄奇不俗,但其结构更为重要。所谓结构并不是要它具着匀称的直线形、圆形或三角形,而应是天然的拙皱。老子在他所著的《道德经》中常称赞不雕之璞。我们千万不可粉饰天然,因为最好的艺术结晶也和好的诗文一般须像流水行云的自然,如中国评论家所谓不露斧凿之痕。这一点可以适用于艺术的任何一方面。我们所领略的是不规则当中的美丽,结构玲珑活泼当中的美丽。富家书房中常爱设用老树根所雕成的凳子,即是出于这种领略的观念。因此中国花园中的假山大都是用未经斧凿的石块所叠成,有时是用丈余高的英石峰,有时是用河里或山洞里的石块,都是玲珑剔透,极尽拙皱之态的。有一位作家主张:如若石中的窟窿恰是圆形的,则应另外拿些小石子粘堆上去以减少其整圆的轮廓。上海和苏州附近花园中的假山大都是用从太湖底里所掘起的石块叠成的,石上都有水波的纹理。有时取到的石块如若还不够嵌空玲珑,则用斧凿修琢之后,依旧沉入水中,待过一两年后,再取出来应用,以便水波将斧凿之痕洗刷净尽。
对于树木的领略是较为易解的,并且当然是很普通的。房屋的四周如若没有树木,便觉得光秃秃的如男女不穿衣服一般,树木和房屋之间的分别,只在房屋是造成的,而树木则是生长的。凡是天然生长出来的东西总比人力造成的更为好看。为了实用上便利的理由,我们不能不将墙造成直的,将每层房屋造成平的。但在楼板这件事上,一所房屋中间层各房间的地板,其实并没有必要在同一水平线上的理由。不过我们已不可避免地偏向直线和方形,而这种直线和方形非用树木来调剂,便不美观。此外在颜色设计上,我们不敢将房屋漆成绿色,但大自然则敢将树木漆成绿色。
艺术上的智慧在于隐匿艺术。我们都是太好自显本领,在这一点上我不能不佩服清代的阮元。他于巡抚浙江的任上,在杭州西湖中建了一个小屿。即后人所称的阮公屿。这屿上并没有什么建筑,连亭子碑柱等都没有。他在这件创作上,完全抹去了个人。现在这阮公屿依然峙立在西湖的水中,是约有百码方圆的一片方地,高出水面不过尺余,地上所有的不过是青葱飘拂的柳树。你如在一个烟雾弥离的日子去远望这屿,你便能看到它好似从水中冉冉上升。杨柳的影子映在水中,冲破了湖面的单调,而使它增加了风韵。所以这阮公屿是和大自然完全和谐的。它不像那美国留学生回国后所造的灯塔式的纪念碑般,令人看了触眼。这纪念塔是我每看见一次便眼痛一次的。我曾公开地许愿,我如若有一天做了强盗头而占据杭州,我的第一件行动,便是用大炮将这个纪念塔轰去。
在数千百种的树木中,中国名士和诗人觉得当中有几种的结构和轮廓,由于从书法家的观点上具着种种特别的美处,所以尤其是宜于艺术家的欣赏。这就是说,虽然凡是树木都是好看的,但其中某某几种则更是具着特别的姿势或风韵。所以他们特把这几种树木另提出来,而将它们联系于各种的指定感情。例如橄榄树的峥嵘不如松树,杨柳虽柔媚但并不雄奇。是少数几种树木是常见于画幅和诗歌中的,其中最杰出的,如松树的雄伟,梅树的清奇,竹树的纤细令人生家屋之感,和杨柳的柔媚令人如对婀娜的美女。
松树的欣赏,或许可算是最惹人注意,和最具着诗的意义。它比别的树更能表征行为高尚的概念。因为树木当中也有最高尚和不高尚之别,也有雄奇和平淡之别,所以中国艺术家常称美松树的雄伟,如马太·亚诺尔(Mathew Amol)称美古希腊诗人荷马(Homer)的伟大一般。在树木之中,向杨柳去求雄伟,其徒然无效正如在诗人之中想向斯温本(Swombirme)去求雄奇。美丽的种类种种不一:如柔和之美、优雅之美、雄伟之美、庄严之美、古怪之美、粗拙之美、力量之美,和古色古香之美。松树就因为具着这种古色古香的性质,所以使它在树木中得到特别的位置。正如隐居的高士,宽袍大袖,扶着竹杖在山径中行走,而被人认为是人类的最高理想一般。李笠翁因此曾说,坐在一个满植杨柳桃花的园中,而近旁没有松树,就等于坐在儿童女子之间,而旁边没有一个可以就教的老者一般。中国人也为了这个理由,于爱松之中,尤爱松之老者,越老越好。因为它们是更其雄伟。和松树并立的是柏树,也是以雄奇见称。它的树枝都是弯曲虬缠而向下的。向上的树枝象征少年和烟士比里纯,而向下的树枝则象征俯视的年轻人的老者的伛偻姿势。
我曾说过,松的可爱处是在艺术上意义更深长,因为它代表幽静雄伟和出世,正和隐士的态度相类。这个可爱处常在玩石与在松下徘徊的老人联系在一起,如在中国画中所见的一般。当一个人立在松树下向上望时,心中会生出它是何等苍老,在宁静的独立中何等快乐的感想。老子说,石块无言,苍老的松树也无言,它只是静静地沉着地立在那里俯视世界,好似觉得已经阅历过多少的人事沧桑,它像有智慧的老人一般无所不懂,不过从不说话。这就是它神秘伟大的地方。
梅树的可爱处在于枝干的奇致,和花的芬芳。诗人于欣赏树木时,常以松、竹、梅为寒冬三杰,而称之为岁寒三友。因为竹和松是长青树,而梅则在冬末春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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