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第338章


“你说得对,”澹台虎看着桌上的刀,“二爷把六州托付于我,我就得确保府君和茨州无恙,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若是到时候犹敬有异样……我万万不能容他!”
柳空替澹台虎点着烟枪,递了过去,道:“我替将军盯着他。”
* * *
萧驰野枕臂躺在荒滩上,听着茶石河的拍打声,默数眼前的星星,数完一遍是沈兰舟,再数一遍还是沈兰舟。
陆广白往篝火里添了几把柴,扭头看向安静的左边,问道:“你带着回颜部的战士,是想跟阿木尔的六部谈谈?”
“跟阿木尔没得谈,”萧驰野瞟陆广白一眼,“二爷如今所向披靡,要谈也是他来跟我谈。”
“个没长,”陆广白说,“口气狂了不少。”
“再长就顶天了,”萧驰野长舒口气,“我够高了。”
“探哨说驻扎在格达勒附近的嘹鹰部也退走了,”陆广白翻捡着灰里的芋头,“阿木尔这是要在大漠深处集中兵力对付我们。”
“是吧,”萧驰野闻到了芋头的香味,猛地坐起来,也不怕烫,挑了个好看的出来,“阿木尔把全军重心都系在哈森身上,如今哈森死了,其余部族哪还肯在交战地替他打仗。”
“可见军粮对谁都是个难题,”陆广白说,“没有了哈森,胡鹿部就要为自己打算,他们即便不跟着阿木尔,也能回到赤缇湖畔的绿洲继续生活——我还没吃呢。”
萧驰野跟陆广白为了争最后那个芋头,吃得太快,烫得两个人直呵气。
“有没有胡鹿部都一样,”萧驰野轻轻抽气,“胡鹿部的绿洲也养不起阿木尔的六部大军,不然他在格达勒种田干什么?中博的运输线一断,他就想速战速决。”
“调兵也是,”陆广白不耐烫,双手撑膝,觉得舌头都麻了,“这也太烫了。”
晨阳端着兜袋过来,看那火堆里已经没芋头了,便把水囊扔给他们,不知用什么表情,复杂地说:“我的爷啊……还有十几个凉的搁在这儿呢……”
萧驰野灌了凉水,恢复常态,道:“哈森一死,悍蛇部就不如从前了,阿木尔想重拾威名,就得打场胜仗给其余部族看。他想做大漠的大君,别人也想,悍蛇部在大漠威风了这么多年,现在受了重创,阿木尔急调兵马,也有自保的意思。”
陆广白了然地笑起来:“你这是要回颜部跟其余部族谈,想在阿木尔集中兵力的时候断掉他的外援,联合其他部族围歼他。”
“回颜部这些年得益于互市,”萧驰野拧好水囊,“早已不是小部了。”
陆广白拿着自己的水囊,和萧驰野一起看苍茫荒野。茶石河涛声不绝,这是万古江山的回音。
“这场仗打完,”陆广白说,“我就回启东了。”
“怎么,”萧驰野笑道,“吃惯了边沙的沙子?”
陆广白点了点头,像是真有那么回事:“你们离北的沙子掺泥,喝稀饭似的。”
音落,两个人侧头相视,随即大笑起来。
陆广白喝了口水,说:“年少的时候最佩服你爹,每次见了,都想到你们离北去,想做个离北铁骑。可惜后来我家里的兄弟死绝了,我爹当时一把老骨头,还在黄沙里滚爬,除了我,再没人肯待在边郡。”
萧驰野屈起的长腿架着双臂,道:“换作我,早跑了。”
“我还真想跑,每次阒都不给粮食,我就想跑。咸德四年我们入都,皇帝让我跪在门口,我那时就想,完了,再这么搞下去,我就是沈卫第二。”陆广白深深叹了口气,“谁知道最后真的跑了。”
萧驰野想起这事,他看向陆广白,说:“当时海阁老调粮救急,阒都给边郡的粮食却是霉米,这事我跟兰舟都想不通,以为是薛修卓干的,后来越想越奇怪。”
“我也想不通,”陆广白放下水囊,“他逼反离北,没道理再逼反边郡。”
“蝎子如果能换粮,”萧驰野说,“你必定跟他们打过照面。”
“阒都的官我见不到几个,”陆广白说,“太监倒是见了一堆。”
他说完,两个人就静了片刻。
陆广白骤然站起了起来,水囊跌在地上,他道:“监军太监!”
* * *
薛修易歪在太师椅中,边上有人算账,他只要坐着看个过程就算办差。他手里转着对玻璃球,这是新得的小玩意,样式精巧,行商专门贡给他的。
“找路子的?”薛修易说,“那你遮遮藏藏地站在后面干甚?过来给本官讲明白,你要去哪儿个衙门当差?”
裹着头巾的无须男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凑到薛修易跟前,掩着口鼻小声说:“想央求大人给老祖宗递个口信。”
薛修易一听这声音,便道:“你也是太监?”
男人忸怩起来,吞吞吐吐:“嗯……”
薛修易稍稍直起身,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去,狐疑地端详他,道:“别捂着了,得让本官瞧瞧什么模样,要是长得歪瓜裂枣,那得重新议价。”
男人把头巾挪开,低眉顺眼地等了须臾,没听薛修易出声,便抬头娴熟地说:“大人不认得奴婢?大人,奴婢是老祖宗跟前的迎喜呀。奴婢天琛年由先帝钦点,到启东做过监军太监!”
薛修易还真不认得,他从前都是微末小官,哪有跟这些太监打交道的机会?当下含糊其辞:“见过、见过的。”
薛修易目光闪烁,又在顷刻间想起来,那派去启东的监军太监先是被戚竹音扣押,回到阒都后早给革掉了。他顿时变脸,道:“你不是让刑部给拿了吗!”
“哎哟,”迎喜急得快跺脚了,“那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皇上都换人了,奴婢那点罪,也早就翻过去啦!”
薛修易惊疑不定,一来怕迎喜骗自己,到时候给宫里递进去,给老祖宗添麻烦;二来怕迎喜的罪没弄干净,回头刑部追查追到他身上,他不平白惹了一身臊吗!
“奴婢来找大人,可是奉了老祖宗的命,”迎喜从怀里拿出个腰牌,双手呈给薛大看,“大人瞧瞧,这是内朝的牌子。”
薛修易借着烛光把腰牌细细地看了,后边果真有“迎喜”的名儿。他捏着牌子没还,问道:“刑部那头都打通?这往宫里不比去别处,要是出了岔子,别说是本官,就是老祖宗也留不得你。”
“打通了,”迎喜怕他不信,“老祖宗找的人,能有假?有假奴婢也站不到大人跟前。”
薛修易不想得罪内宦,这迎喜要真是福满的义子义孙,他把人给拦在宫外,也不好跟福满交代。他犹豫片刻,道:“你且等着,几日后有公公出来采买,要到咱们内仓挑选时蔬,到时候要是方便,你就跟着进去。”
迎喜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薛修易心里忐忑,叮嘱道:“这可是老祖宗的安排。”
“大人放心,”迎喜往薛大手里塞了包金子,“奴婢干干净净,保准儿不给大人和老祖宗添麻烦。”
* * *
数日后,敦州小雨。雨打着青叶,把马道上的石板淋得发乌。澹台虎在门口等了半晌,柳空替他打伞,他烦躁道:“今早就说要到了,怎么还没到!”
“兴许是路上耽搁了。”柳空伸颈张望,见雨里有马车驶出来,便道,“将军,余大人来了!”
马匹淋了雨,鬃毛□□的,停到澹台虎跟前甩动着鬃毛。澹台虎抬手拍了拍马颈,对马夫说:“跑了一路,一会儿牵到马厩去,好好犒劳它。”
正说着,忽见车帘微掀,余小再露出脸来,朝澹台虎拱手。
“都是熟人,别行这虚头虚脑的礼。”澹台虎说着看了眼车内,“王宪没来?”
“府君回茨州,端州还要给二爷供粮,得有人看着,他就留在端州了。”余小再下了马车,边上的士兵要为他撑伞,他接过来自己打了,罩住澹台虎,两个人一块儿往里走。余小再说:“你是敦州的将军,他是六州的钱掌柜,老虎,得罪谁也别得罪钱掌柜哟。”
雨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嘈杂的声音,澹台虎说:“我岂敢得罪他?以后他到我敦州来,我派兵十里相迎,保准儿细声细语地跟他讲话。”
余小再知道他这是还在怄气,便劝道:“老虎,你不要觉得我们看轻武将,那都是阒都的坏风气。如今六州平定,各门各道都要讲规矩。我多嘴说你一句,筹办军粮的事情,你是关心则乱。你思虑军粮,这是对二爷的忠心,换作是谁,都不忍心责怪你,但这事府君既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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