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江湖不易！》第79章

赵玉暗自觉想，此番见面，或许，将是她见到夫君的最后一面……
第80章　梦魇（八）·为你（）　
离开庙宇，洛叶连夜赶往柳镇。
柳镇，就是洛叶生长的地方，承载了他全部的童年快乐，但同时，这里也是洛叶噩梦的根源。
一场瘟疫，带走了他的父母和幺弟，带走了与他相生相伴十二年的亲友同乡，彻底地打碎了他的生活。
在这灾难之中，唯一值得洛叶庆幸的，便是他认识了梦魇。
“梦魇，本就是一团凝练的怨气，无性无名，无形无心。”
洛叶的师傅曾如是说过。
但在和化作人形的梦魇共同生活的那四年里，洛叶清楚地认识到，梦魇是有心的。
梦魇总会忍不住好奇让自己教他各种各样的东西。
梦魇会好奇蹴鞠这项运动，总来暗示自己陪他玩。
梦魇会在自己受伤时蹙眉，会在自己吃饭吃得满脸时轻笑。
他知道梦魇喜欢看自己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每次看到这样一个略带自闭的人愿意对着自己敞开心扉地笑，洛叶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
柳镇，是终点，也是起点。
踏上柳镇的土地，洛叶的记忆，宛若飓风一般，在脑海中席卷一片。
进入曾经的房屋，面对自己曾失去父母的那间卧房，洛叶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这里，让他感到压抑和恐惧。这间布满灰尘、阴冷潮湿的小屋子，再不是他的童年，而是他的噩梦。
咬破手指，洛叶微微勾起笑意。
根……我来了……
“唔……啊！……”
梦魇湖中，无数根触须般的水藤张牙舞爪探出。
梦魇，正被这些触须纠缠捆束着、鞭挞着，挣扎不得脱身。
四肢，被紧紧捆绑着，几乎要被勒断。口中，水藤中的一道道怨气下灌，让眼白瞬间充满血丝。
胸口，被捅穿一个大洞，汩汩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汩汩黑红的烟气。
梦魇，开始紊乱了。
心魔，是在人有了七情六欲之后，自然滋生的一种藏匿于自我心间的魔物。
梦魇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会被这种东西纠缠。
自从有了心，梦魇便开始懂得了痛苦。而这种感情，在离开洛叶之后的二十年里，与日俱增。
他不再能够正视自己正在做的、食人精气夺人性命的事情。
他开始对自己不得不为之的事情感到痛苦与抱歉，开始同情与怜悯受苦受难之中的人。
而正是这份负罪感，令梦魇再不忍继续伤人下去，他想要保护，他开始逃避和退缩。
但是停止了吸人精气、收聚怨念的梦魇，能力会一日不如一日，直至最终再管束不了这梦魇湖，被湖吞噬之后，再生新的梦魇。
自心不静，又如何能掌控他物？
与此同时，洛叶在这片特殊的土地上，以血画阵，以阵为床，进入睡眠。
他终于来到了梦乡，打破结界，来到了梦魇湖。
“为何梦魇湖的结界会变得这般脆弱？”
洛叶心中顿生不安，一路奔跑直逼湖心。
在远远看到湖中被折磨着的人时，洛叶再也绷不住感情。
他曾为人夫、为人师、被称神，终日摆着一幅不苟言笑的架子。
但在这里，他只是洛叶。没有面具，只有显露在外的想念。
梦魇觉察到动静，疲惫地抬首睁开眼。
在看到洛叶的瞬间，梦魇的眼眸划过了一道光。
但他却又紧闭双眼，怒吼道：“你来作甚！回去！”
“我不回去！你知道为了找到你，我付出了多少吗！”
洛叶三两步上前就去拉扯水藤，却反被缠绕，和梦魇绑在了一起。
“你怎么会这么虚弱？为何会被这湖水反噬？！”
洛叶被以一个拥抱的姿势捆在梦魇身上，看不到梦魇的脸，洛叶只能在他的耳边轻唤。
“新旧交替乃是自然之道，我的命数到了，也便虚弱了。”梦魇淡淡地应着。
“我不准……我不会让你死的。”洛叶冷下眼。
一阵耀目的光芒，水藤扭曲着退散。
从水藤之中解脱开来，洛叶打横抱起梦魇迅速跳开。
“我可是‘退梦散人’，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看着怀里虚弱的梦魇，洛叶轻笑。
此时，他很想俯下身、亲吻这位朝思暮想夜念的人，非常想。
但他抑制住了，只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小小的鞠的编织模型。
“见面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之前好像很喜欢蹴鞠的样子。”
“……”
梦魇接过这小小的玩意儿，笑着护在了心口。
因为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在蹴鞠啊……
感觉身体不再被温暖的拥抱所包裹，梦魇发觉自己已经被定身符困在了树边。
“你现在被反噬，是因为心魔对吧，”洛叶只留给梦魇一个背影，“诛心草，我帮你寻来。”
“不……不要！”
梦魇慌张地大喊，喊声愈发得撕心裂肺。
想要摘到诛心草，就必然会经历诛心劫。而这诛心劫，其实并不是诛心草所赋予的。
给人带来诛心劫的，却是梦魇湖的“湖水”。诛心草，不过是出于怨念淤泥而不染的一株仙草。
洛叶去了，头也不回。
梦魇开始感到绝望，试图去控制平息梦魇湖的湖水，但他做不到。
千百年来，在这梦魇安然如镜之时，能通过梦魇湖取得诛心草的人就未曾出现过，何况是在这种极不安稳之时？
梦魇看到洛叶的背影变得渺小，看到他被梦魇湖的湖水吞噬，看到湖浪间波未平一波又起，骇浪翻卷。
梦魇知道了什么是心痛，失爱之痛。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当初在洛叶成亲那日，自己的心情究竟是为何物。
他也知道了，自己对于洛叶的感情究竟为何。
我不愿世人受苦，但我更不愿看到你痛苦。
如果我这祸扰天下的罪恶能够让我有能力保护你，那么我便会去背叛全天下。
梦魇在想通之时，梦魇湖瞬间能够被他收控。
正沉浸在苦痛之中、挣扎几近崩溃的洛叶，听到一个了声音，来自于根。
“洛叶，我心悦你。”
“……”
洛叶的眼泪瞬间再不能崩住，成行地流下，他也忽的明白了，自己长久以来这么执着的原因。
“我也是，心悦你。”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背叛。
第81章　历劫（一）·狗粮（）　
为你，不顾一切，背叛所有。
看着翻滚的梦魇湖，岳向阳不知为何，忽地很想泪目。
憋了半天才把这酸胀胀的眼泪憋回去。
“就算是在下面的，好歹也是个男人，面子不能丢！”岳向阳如是想。
一阵头晕目眩，岳向阳的意识恢复到了现实，睁开眼，便是梦魇的脸。
“啊啊啊啊！你是！——”
认出了少年的脸，岳向阳惊讶地连连后退。
“嗯，是我，怎么了？”梦魇笑着交叉了双臂，抱在胸前。
“你……你你你……你不是洛叶吗？！”
“那又如何？”
“之，之前的梦魇呢？根，根去哪儿了？！”或许是由于太过激动，岳向阳几乎说不出一句平稳的话来，“唯一那个诛心成功的……就是你吗？”
“嗯，是我，优秀吧？”洛叶笑着叉着腰。
“呃……”
心情还没能从刚才的欢离合之中转换过来，岳向阳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适应这般性格的洛叶。
“你现在……是梦魇？”
岳向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
“对啊，不像吗？”洛叶摊开双臂。
“那……根呢？”岳向阳终于按捺不住疑惑，再次开口问道。
“哦，他啊……”洛叶的眼神不自觉飘向了别处，“他去人间了，去赎罪。”
“诶？赎罪？所以……现在是你接替了他的位置？”
“对。六百年前，我诛心成功，境界飞升之后，和他做了一个约定……”
六百年前，梦魇湖边。
刚经历一番诛心劫的两人，肩并肩躺在湖中心的岸上大喘着气。
“根……”
洛叶拉住一旁人的手，将那手紧紧护在自己微有发汗的手心。
“我在。”梦魇歪首看向洛叶。
“现在的你已经没有能力再做这份工作了吧？”洛叶半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