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天歌九重夭》第93章

相缇本以为戳破左殇的身份，清儿便会厌恶于他，离开崇吾，离开她的世界。可没想到事与愿违，她倒是真的离开了崇吾山，却跑到了太华，到了萧慕的身边。
当她兴致冲冲的上山，看到的，却是萧慕对着她的百般柔情，就连那三个弟子，也对她是照顾有加。昇月殿上欢声笑语，一派其乐融融，她自己反倒成了外人，处处显得格格不入。
“哎呀，这不是相缇吗，又来咱们昇月殿做什么，赏花啊？”
师玉见到苏醒过来的清儿，就越发见不得相缇，恨不得将昇月殿上贴个封条，写上‘相缇与狗，不得入内’。结果还是井栾悠悠的说了一句：“狗得罪你什么了？”这才作罢。
“昇月殿的紫鸢花可是难得一见，当年我来昇月殿时，还是萧慕上仙领着我看的，如今突然想了，就来看看。”言下之意，她当初可是萧慕领着上殿来的。
师玉嗤笑：“当年？你别是傻的久了吧。咱们殿中的紫鸢花，已经枯萎多少年了，你现在想来看，可不是笑话。”
相缇蹙眉，“枯萎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当年这紫鸢花是师父为南姑娘所种，南姑娘离世后，自然就都枯萎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为她所种？你胡说什么！”
相缇突然激动起来，满脸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
师玉的心情变得尤其好，再接再厉道：“胡说？要不你去问问师父？师父与南姑娘数万年前就相识，早是一见倾心。至于你，若不是你与南姑娘有着三分的相似，你以为师父会对你另眼相看吗。”
当年从师父口中听到这些过往时，师玉三人着实吃了一惊，不过随即而来的，却是满满当当的幸灾乐祸。相缇以前仗着萧慕对她的照拂，对着他们三人作威作福，这下可好，不过是个替身而已，师玉顿时觉得天空晴朗了不少。
“不可能！你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相缇的胸膛起伏不定。
“呵。”师玉顿时不想与她多话，和一个疯子说这么多，没得掉了自己的价。
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刀，“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漠视一切的左掌门，为什么愿意多看你几眼。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自己多么万人迷呢，哎呀我午饭吃的太多了，有点忍不住要不是因为人家南姑娘，你以为你有机会在各派之间作威作福？！得了人家的好，你就消停点，要是再没完没了的，只会让人说你不，知，廉，耻。”
“你！”相缇快要气疯了，师玉指着自己，“我？我怎么了？我挺好啊，哈哈哈哈”
第133章　番外篇：山水寐（八）（）　
相缇被师玉气走了。走的时候狂躁异常。
师玉表示心情很好，艳阳高照的那种。
“井栾，师玉这两天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样开心啊？”
井栾笑出声，“大概是不用见到不想见的人吧。”
不想见的人？清儿不明白。
“那你呢，你昨天心情不好，是因为见到了不想见的人吗？”昨天听闻清儿到此，闵言带着宗奚前来探望过一番。后来井栾的兴致就一直不高，和欢天喜地的师玉一比，就更是落得明显。
“我哪有什么不想见的人。”井栾搪塞道。
“是嘛。”小丫头呆呆的望着她。
长久的沉默。
“清儿姑娘，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丫头抬起头，“好啊，你说。”
井栾思量了几许，“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曾经喜欢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可是你知道，其实他心里一直执着的是另一个女子，对她的感情，不比你对他的深。可是那个女子不在了。”
清儿心里一咯噔。
“你也努力过，争取过，用尽了一切的气力，可是他对你的感觉，始终都只是怜悯。最后你放弃，离开，想要逼迫自己遗忘，可是他突然转身，站在了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她轻声问，“你会怎么办。”
不知道。清儿心说。
如果左殇一直以来深爱的，都是当年的那个女子，如果他对自己，从来都只有怜悯。接受他的施舍，还是相信他的真心，小丫头突然有些害怕，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
“我不知道。”
井栾亦不知道。
是夜。清儿一个人坐在昇月殿前的石阶上。
有倒影出现。
是萧慕。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看月亮吗？”
从前，她也是喜欢一个人坐着看月亮。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小丫头偏过头，迷蒙的双眼尽显可爱。
“你说。”萧慕坐到她的旁边。
“如果你曾经喜欢一个女子，由衷的深爱。可是她不在世了，永远的离开了你。”萧慕眼神黯然，“另有一个女子深爱着你，拼尽全力的，想要来到你的身边。如果你愿意接受，是代表着你真的会喜欢她，还是，只是怜悯而已。”
月夜一片沉默。
“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啊？好啊。”丫头略感惊讶。
“你喜欢左掌门吗？”萧慕没有绕圈子。
两相对望，就像明月与星河，许久，听到清儿的脆声，“嗯。”
不难预料的失望。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子，将她放在心尖上。可是她爱上了别人，离开了我，也离开了所有人。”
没来由的难过，“那你恨她吗？”
“恨？我有什么资格恨她呢。爱上她是我的选择，她不爱我亦不是错，我只是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她死在我的眼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她在你心里的地位，是无人可取代的，对吗？”
萧慕怆然点头。左殇心中亦是。丫头心想。
脸上的难过不由自主的表露出来，萧慕看的真切，伸手想要抚上她的长发，踟躇半晌，拍了拍她的头。
“刚才你问我的问题，是将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呢？”
“啊？”清儿没想到被这么容易看穿。
“你怕左掌门心里有别人，对你只是怜悯吗？”
“嗯。”
萧慕深深一叹，“放心吧，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
“因为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你自己。
“可是我听说，他曾经”
“他曾经爱过一个女子，可是她不在了，是吗？”丫头惊讶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个人就是你呢？”
“我？”这怎么可能呢？
“他一直以来爱的都是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哪怕他身边真的出现另外一个女子，我相信，他也不会改变对你的真心。”萧慕说。
没想到这话会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他兀自一笑，甜苦难言。
清儿心中没来由的一暖，对着萧慕的每一句话，也是不由自主的相信。
“那你呢？”他还没回答他自己。
“我只希望她过得开心就好，至于在不在我身边，那都不重要。人的一辈子很长，能够遇见一个值得自己倾心相待的人，已是上天的恩赐，哪里敢再期盼更多。”
“那如果真的遇上另一个值得你喜欢的女子呢，你会怎么办？”
萧慕只是摇头。
最后在清儿眼巴巴的注视下，他败下阵来：“如果真的遇见这样一个人，我一定会看清自己的真心。如果我是喜欢她的，也许会选择接受。可如果我仍旧忘不了从前，也不会强求自己。毕竟遗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丫头听得认真，萧慕也收起随意的模样，“如果我不喜欢她，一定会斩钉截铁的拒绝，怜悯这个东西，看上去是慈悲，实际上，却是莫大的残忍。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何必装作爱的模样，去做伤害自己，也伤害对方的事情。”
有夜风吹过。
“能被你喜欢的女子，一定很幸福。”清儿说。
“清儿姑娘，听说山下要举行花灯会，咱们今天晚上收拾东西做什么，你要走了吗？”师玉看着清儿手上的小包袱，很是不解的说。
“我我要回去了。”
“回去？去哪里？崇吾山吗？”
“嗯。”
井栾走了进来。
“这是在做什么？”
“清儿姑娘说要回崇吾山去。”师玉莫名有些难过，“这么快就要走，不多住些时日吗？”
她还想自家师父好好表现一下呢。
“不了，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哪里就久了，这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