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有珠》第198章


她挣扎着张了张口,余光却看见了苏浔的位置。
霍然睁大双眸,她难以置信的看过去。
苏浔正站在结界中!
他是怎么进去的?她脑海中闪过一丝不解,更多的却是恐惧。
他握着剑,迟迟犹豫,许久之后,才回头望了一眼结界边的女子,她眼中盛满痛苦和哀求。
“对不起。”他的手在抖,唇亦在颤抖,却依然强撑着向前走。
安宁已将自己折磨得没了人形,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打在结界上,飞出一片血雾。
就在方才,她还想着,也许遥光可以回来,只要尘鬼消失了,他就能回来,可当她看到苏浔时,她那卑微的梦境彻底碎掉了。
事关神器,遥光不会让任何人靠近,除非有事相求,可苏浔一介凡人,能助他什么?
她想起了遥光教给他的剑法,如何以一剑增加法阵的威力。
遥光是想借苏浔的手,尽快结束这一切,他知道,让她看他慢慢消亡有多残忍。
在最后一刻,他还念着她。
安宁五脏六腑痛无可痛,只想立刻死去,绝望笼罩了她,就像苏浔举起的剑,刺穿了心脏。
苏浔颤抖着执起锋刃,一剑杀掉了两个人,他死了,她的心也便跟着死了。
天上绵绵细雨,变成了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地上,她伸手接住,木然垂眸。
第182章 忘川河畔() 
凡间阴雨连绵;下了半月有余,洗去了泥土里沉淀的鲜血。阳光就躲在云层里,只等阴云散去,再冒出头来;以助万物蓬生。
这般欣欣向荣的景象,本该令人欣喜,然而六界中除了侥幸存活的凡人;好似无人开心。
寒渊中;艮伯独自一人站在结界边缘;眉间亦是愁云密布。许久之后;他望着界外,叹了口气。
从最近的房间摩挲出一把油伞;他拿着它;跨过结界;向雨中模糊的人影走去。
落雨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顺着那人的发丝淌下;打湿了衣衫;他脸色苍白,僵直着站在树影下;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结界。
他的唇抿成一线;在看到艮伯的身影时;整个人绷得紧了。
他看着他走来;艮伯也回望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默然交接;一时俱是无言。
还是艮伯先开了口;他递上油伞,道:“你走吧。”
他没有接,只是沉默,而后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的道:“我想见她一面。”
艮伯叹道:“她不会见你的。”
男子原本就晦暗的眼中,终于连最后一丝亮光也不见了。
“走吧,”艮伯摇了摇头,“她没有怪你,但这里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他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穹,道:“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不必再来了。”
言毕,无视男子憔悴的脸色,他将伞放在树下,微微佝偻着身子,转身回去了。
大雨又下了三日,界外的男子脸色越来越差,但他似乎很固执,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走,艮伯远远望过几回,除了叹息,也没了法子。
第三日,事情终于起了变化,那日黄昏,男子忽然迎着减弱的雨势,向魔界鞠了一躬。
当雨后第一束阳光照在大地上,他的人已不在了,只留下一把伞,孤零零的靠在树干上。
艮伯微怔了一下,拿回了伞,步履蹒跚,穿过昏暗的甬道,推开一扇殿门。
殿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出一个朦胧的女子身形,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殿中无灯无烛,十分清冷,连带着女子的身影也浸着寒气,乍一看竟像没有生命的摆件。
艮伯的眼眶泛上红色,他勉强定了定神,低声道:“苏公子,走了。”
没有回应。艮伯却不敢再说什么了,怕吵到她,更怕惹她伤心。
悄悄合上殿门,他在门后擦干眼角的泪水,坐在墙边的木椅上,安静的守着这座冰冷的宫殿,也守着门里的女子。
门里是一座冰窖,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世上黑暗若是有形的,也许此刻都堆积在了这间屋子,压在女子身上。
她背着沉重的暗夜,却丧失了感觉。
从沧溟之战结束到现在,安宁一直是这般模样,不吃不睡,不哭不笑,连眼睛都没有合上过,她穿着染血的衣裳,握着一颗珠子,呆呆的坐在殿中。
没人能唤醒她,她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魔界族人看着她的样子,惶然无措,却无人敢靠近她。侍婢曾想帮她梳洗,却见她紧抱着澄天剑和魔珠不愿放手,仿佛无声的反抗,百般无奈之下,只好退去。
后来,艮伯怕她做出什么傻事,强行将剑拿走了,她愣着没反应,只默默地将手里的魔珠护得更紧了。
一晃数月,日夜更迭,她就在屋子里生了根,无声无息的呆坐着。因着战场上哭得太厉害,伤了眼睛,眼前蒙上了一层血雾,也看不得亮堂的东西,索性就没有点灯,撤了夜明珠,如此一来,这屋子更如同黑洞一样,又黑又冷。
很多人都以为魔主疯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就是因为清醒,才不哭不闹,若是不清醒,她早随他去了,不需要再回到这里。
她在等某日的到来,那一天,通往冥界的结界会开启。
七月十五,鬼门洞开,忘川河里有她思念的一切。
时间过得太慢,她能做的只有等待,但她不急,若能寻到自然最好,若求而不得,就随他离去,正好身处冥界,少了折腾的工夫,忘川河里能与他的魂魄为伴,未尝不是件幸事。
她空洞的眼中并无光彩,心中却计划周全,分外心安。
斗转星移,日夜等待,七月十五如期而至。
安宁消失的很突然,艮伯守了多日,身心俱疲,只在椅上靠了一会,再推门时,就发现女子已经不见了,他惊慌的上前细看,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字迹潦草,不过看字迹确是安宁的,她三言两语将魔界诸事交代清楚,没说自己的行踪,只道无需忧心她的去处,亦不必等她归来。
艮伯瘫坐在椅子上,手指不住的颤抖,终化作一声叹,落下泪来。
此时的安宁已搜寻到了离寒渊最近的鬼门,踏过黄泉路,站在了忘川河边。
黑色的水流湍急,隐约可见水鬼出没,与从前所见相同,唯一一点区别,就是冥界的鬼魂比过去多出数倍。尘鬼肆虐,死去的凡人太多,魂魄都进了地府,隔着忘川河,鬼魂如织,影影绰绰。
它们有的站在奈何桥上,有的停留在黄泉路,唯独忘川河是它们不会靠近的地方,所以当安宁淌进忘川河水里时,鬼魂们不免投以怪异的眼神,在岸上窃窃私语,说有个女子疯魔了,不知是不是要投河自尽。
一鬼传百鬼,众鬼都聚在离河水稍远的地方往里瞅,一边指指点点。
安宁全当它们不存在,只一心一意的做着自己的事。传说神仙魔佛在受天谴或其它不可测之巨力亡后,魂魄会化成碎片,从世间滑落进忘川河,水鬼以河中散落的魂魄为食,但若原身法力高强,水鬼暂时无法消化这些灵力,便会等灵力散尽再行食用。
千万年里,少有死得这般惨烈的神仙,六界也只听说过两个,婵玉之于文澈,如遥光之于她,也正是在文澈身上,安宁看到了微末的希望,当年,文澈便在这条河上搜寻魂魄碎片,最终搜集齐了,那么,她也一定有机会找到遥光的魂魄。
抱着这丝希冀,她踏进了忘川河。魂魄细碎,是无法用工具来捞的,她也舍不得用器物去触碰他虚弱的魂魄,只凭一双手去摸索。
他的气息刻在她心上,这般搜寻倒也准确。
可惜她如今眼睛不好,河水又黑,难得有反光能看清水上的东西,她一个人泡在水里一点点的探,终是寻得慢了些。其实这些倒也不打紧,只不过水中除去魂魄,还有生性残忍的水鬼,总在旁边骚扰她,看准空隙,于她皮肉上东咬一口,西划一下,不消几日,就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有一日她甚至疼得晕了过去,险些溺毙在水里,幸好水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将她推到了岸上。
她呛了几口水,意识全无,过了很久才醒过来。
醒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折回去捞魂,她咳了几声,用流着血的手撑起身子,慢慢站起来。
“你不要命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有点突兀,安宁停了下来。
一个老者站在她身后,慈眉善目,有些眼熟,似乎在何处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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