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斜》第82章


竹屋当中有张绿藤编织的软椅,坐着一个闭目摇漾的老者,燕服苍颜,几缕花白胡须吹得根根笔直,幅巾绳履,似个道者隐士的打扮。旁边几案上摆着一壶小酒,侧有一盆野菊卧在斜晖中娇眼酣睡。
那老者闭目摇漾着藤椅,颇为享受的姿态,若在静听风吹竹屋的歌声。脸上一片驼红,不知是那晚霞染的,还是那小酒醉的。
江山小心翼翼上前低唤到:“山人”。老者慢慢睁开眼,轻笑了一声:“哦,又是你啊”,江山施礼道:“山人,叨扰了”。老者起身,拿起酒壶眯了一口,哈哈道:“难得你还记得老朽‘竹笑山人’的贱号,有心了。小舍客迎八方,何来叨扰之说。你们,需要几间馆舍?”。
“两间吧”江山回头对岳荦道:“你住一间,我们住一起,客舍宽敞,睡三人没问题”。
岳荦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子,放到山人身旁的几案上,对江山道:“三间,你染了风寒,要休息一会,这两个货吵地很”。
山人道:“好,馆舍都是空的,你们自己选着住吧”。
江山又找山人要了药罐、炉子,便出了竹屋,几人沿着回廊踏入津舍。江山走到一门前,道:“我还住上次那屋”,岳荦一指临近的一间,笑道:“我也住上次那间”。
林少抬头看看,发现门前横着一木额,挂着两幅简单的纸匾,纸匾上写有门联。江山那间额题:“卿云厅”,联书:“卿云丝竹合天籁,灵心玉手画盛唐”。岳荦那间额题:“白云厅”,联书:“绿蚁新酒围火炉,白云浅秋话旧游”。除去这两间,其余都只有横额厅名,纸匾上均未题诗联。
林少“咦”了一声,问道:“书呆子,这纸联上好像是你的笔迹吧?”。
江山道:“正是。我先前言此处雅致,并非单指景色装饰,而是那竹笑山人乃怀雅心:每间馆舍横额上都题了名字,那空的纸匾却是留给客人兴之所至题诗用的。我见这种主客交流的方式颇为新颖,便挥笔题了几句”。
郭芒调侃道:“真羡慕你们读书人,能随时随地装逼,不像某些人,只能随时随地吃”。
林少撇撇嘴:“切,这有啥,我也行”。
郭芒道:“对,除了随时随地吃,还能随时随地吹”。
岳荦附和道:“就是,某人别吹牛了行不?”。
林少“哼”了一声,推了旁边的六合厅进去,室内挂了两盏未点的纸灯,斑竹扎的,甚为灵巧。桌椅几案,布置极为妥协。桌上有纸墨笔砚俱全,林少手出如风,磨墨蘸笔,一气呵成。
林少取笔托砚出来,斜眼一扫郭芒和岳荦,翘了翘上嘴唇,道:“谁说吃货就没有装逼的权利”,走到另一门前,那门额上题着“光华厅”三字。林少提着一管笔,如兔起鹘落,忽疾忽徐,欣然而写,全无停搁苦思之态,目不及瞬之时,早已有两行下矣。但见联云:“日月光华调五味,山河锦绣汇八珍”。
江山喝了一声“好”。郭芒手指剔剔牙齿,这种场合跟他半文钱关系也没有。岳荦虽面上故作不屑,但见林少拈弄翰墨,直如游戏,以“五味、八珍”与“吃货”应景,心中也自佩服。
林少停笔蘸墨,又走回六合厅前,全不思索,信笔而书。但见运腕如风,洒墨如雨,纵横起落,写得笺纸瑯瑯有声,诗文瞬成:“六合天地四方景,满汉全席一盏凝”。
两道对联,尽显吃货本色。
江山诚然鼓掌赞道:“厉害,厉害”。林少骄傲地吹吹头发,笔往砚台上一架,淡淡道:“不要挑衅哥,哥一直是个传说”。
郭芒剔完牙,毫不犹豫飞起一脚,将林少踹进了“六合厅”,骂道:“跟你说过了,再堵着楼梯道堵着门就踹飞丫的”。
林少被踹地东倒西歪入了屋,墨汁差点洒了一身,不满地回头怒道:“老郭,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在哥凹造型的时候动手”。
郭芒往床上一躺,翻个白眼:“哥动地是脚”。
林少在房间东摸摸西看看,把玩了一下斑竹灯,咕哝了句:“这野蛮女捕头果然壕,我只请得起酸梅汤,她一出手就是三间房,嘻,倒是赚了白住一晚”。
郭芒笑道:“那还不是沾了书呆子的光”。“脸不白,还学人吃软饭,鄙视书呆子”林少呸了句。骂完,又凑到床前,肘子拐了拐郭芒,低压声音问:“喂,你说他俩是不是有奸情?”。
“你这么关心干嘛?”郭芒似笑非笑看着林少。
“单纯八卦一下啰”林少迷之尴尬的微笑。
郭芒平躺着翘起脚,随口道:“有奸情还开两间房?”
“说不定故意掩人耳目”林少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推理。
郭芒实在无语:“你耳朵灵,要不你贴着墙听,看书呆子是不是抽空钻过去”。
话未落音,“咚咚”的敲门声在隔壁响起,伴随着江山轻柔地低语:“五爷,歇息了吗?”。
——房间的隔音效果确实不好。
“我操”郭芒从床上蹦了起来,和林少对视一眼,同时骂道:“他娘的果然有奸情”。
第71章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捉奸,是神州大地上最能让人兴奋的事件之一,在汉唐国更是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
想当年,强如西门大官人,被矮小的武大“大踏步直抢入茶坊里来”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钻入床下躲了”,堪称青铜压王者的典范。然而,故事最精彩的地方并不在当事人,而是伟大的、无处不在的围观群众——“街坊小伙一齐进去,掇开房门,先把裤子挝在手里,都一条绳子拴出来,轰动了一条街巷”。
迎风撒狗血处,比什么他娘的四大名著都要精彩远甚。
林少在帝都时也曾听百佳讲坛的易先生讲过一段高论:“捉奸本身就是一台戏。环境是神秘的,人物是真实的,情节是紧张的,动作是惊险的,悬念是强烈的,高潮则是令人兴奋的。既是真人上场,又不用花钱买票,正可谓不看白不看,还可以打着正义道德的旗号,岂有不看之理?”。
正可谓捉奸有捉奸的快感,围观捉奸更是乐趣无穷。
眼下,兴奋的郭芒正扒在墙上,耳朵紧紧贴着墙壁,像壁虎一样,整个人差点都陷进了墙内抠不出来。他在进行着一场光荣的事业,而他的人生也会因此而圆满。
捉奸的郭芒嘴角露出了奸笑。接下来,就是见证,呃,听证奇迹的时刻。
——“吱呀”一声,门开了,“你不休憩一会吗?”岳荦的声音。
“药在熬着,正好有点事,睡不着,找你商量下”江山的声音。
“嗞啦”,移椅子的动静,两人好像坐了下来。每一个寻常的声音此时都透着莫可名状的神秘感,牵动着郭芒的神经。
“什么事,说吧”
“呃。。。”江山有点支支吾吾。郭芒内心开始发笑:这种事,谁先开口谁流氓。当然,谁是真流氓,那得最后才能见分晓。
“其实,就是。。。就是先前应孝添的事,我想。。。嗯,那个。。。”
郭芒暗赞了一句:好套路啊,从采花大盗聊起,聊聊案情,然后聊聊具体的作案手法,聊聊作案工具,然后。。。此处略去八百字。
“你又要多管闲事!”岳荦突然拍了桌子,打断了江山,声音提高了几分:“还没吸取教训吗?被打闷棍打上瘾了怎么着?”。
“不是,不是,别生气,我这不跟你商量着嘛”江山陪着笑,郭芒隔着墙都能脑补他此刻一脸低三下四猥琐的样子。
“商量个屁”岳荦声音愤怒:“我跟你说书呆子,这事和以前那几件冤案不一样,前几事都在古城内,也算不得什么大案情,你帮人翻了案另一方报复你也就打个闷棍丢个砖头,你脑袋瓜子不怕砸坏我也由着你。今日这事一样吗?第一:这是天水城的案子,我们没有权利管;第二,就算有办法管了,中间这么多方势力纠缠,你能光凭卷宗就能把线索找出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一旦翻了案子,让背后势力查出来,你早晚会被报复的”。
“早晚被报复,呵呵,那我以后就中午出门呗”江山竟然抖了个机灵,显然想平息下岳荦的情绪。
“你给严肃点!”岳荦一声怒叱,语调显得有些尖锐。
两人同时默然,室内一时无声。
半晌,江山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要不这样,先想办法把卷宗调过来,我看看,要是情况实在太过复杂,我们就不管了。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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