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剑侠》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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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在天道:“那我爹呢?难道他也犯了死罪,‘依律当斩’?”
高骈道:“壮士,容我向你说个清楚!当时南诏接连攻陷了西川许多州县,势头甚猛。西川军备松弛,兵力又不够,仓促间哪里应对得了?本官百般无奈,唯有到各处州县抽壮丁。
“令尊爱民如子,却对兵事一无所知,不肯抽壮丁。壮士想一想,要是城池守不住,让南诏军杀了进来,城中百姓还能活么?令尊公然抗命,只为救一群壮丁,却置全城百姓于不顾,未免因小失大。
“本官不知把他劝了多少次,始终未能劝服他,而战事紧急,实在是等不起,只能把他杀了,舍此别无他法。”
程在天默然良久,又问道:“那……唐门的弟兄呢?你要抓人也罢了,非要杀人不可么?”高骈大叫道:“冤枉!本官原来无意伤及他们,是他们抗拒天兵在先,众将士才还击的。”梁缵道:“壮士,高大人所言句句不假,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作证。”有不少将士也高声附和。程在天一时无言。
便在此时,程在天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天儿!”程在天下意识应道:“娘,娘!”
斜刺里只见一个兵士骑马载着母亲,来到自己身前停下。那兵士先下马,扶着母亲下了马。母亲形销骨立,脸上处处是风刀霜剑的痕迹,而又步履蹒跚,却满面都是笑容。
程在天想不到的是,母亲走到他身边后第一句话竟是:“天儿,不要杀高大人。”程在天万分不解,问道:“娘……你这是什么话?”
程母用手帮他擦干净了整张脸,满含慈爱地看着他。程在天被她牵动了柔肠,握剑的右手也不自主地松动了。
他定了定神,握紧了手中长剑,说道:“娘,他害死了咱们这么多亲人,怎么能不杀他?”程母道:“我问你:大丈夫行事,该当以个人恩怨为重,还是以江山社稷为重?”程在天道:“当然是以江山社稷为重。”
程母道:“娘虽然被囚禁在牢狱里,但听别的犯人和狱卒说话,也大略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娘知道南诏近来又集结大军,想要进犯西川。高大人虽然严苛,身上却有济世之才,连你爹也曾说过:‘整个西川,怕只有高骈算是个人才。’你要是杀了他,使得西川无人,到时南诏攻掠西川便易如反掌,千百里大唐国土就要拱手让给蛮夷,百姓也要跟着遭殃。你还忍心杀他么?”程在天道:“娘,你……你过去不是这么说的!”
程母叹道:“过去不比今日。娘在狱中的时候,每日没有别的事情做,每逢闲下来便诵念佛经,渐渐把身上的戾气也消去了。试想一下,倘使天下的人结下了仇怨都要去报,彼此相斗相杀,何时才是了局?一桩仇怨,用另一桩仇怨是消弭不了的,只有彼此宽宥才是正途。”高骈道:“夫人此论甚高,真叫本官大开眼界。”
程在天道:“娘,你……你糊涂啊!”程母淡笑道:“要是世人都像娘这么糊涂,说不定天下早就太平啦。这么想来,糊涂也不是什么坏事。”
程在天此刻眼前恍若冒出了一团团的云雾,叫他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
第163章 何必痴迷(1)() 
高骈、梁缵看见程在天心意有所动摇,更加卖力劝他。
程在天终于松口,对高骈道:“我不杀你……你还会追究我们母子俩么?”高骈听说他已然有放走自己的意思,心里庆幸得很,欲要开口时又犹豫了:他嘴上说不杀自己,但谁能知道他是不是故作试探呢?看来得要好好说话,既显得自己是个好官,又给他一条生路,彼此都有台阶下才行。
凝思片刻,答道:“即使壮士放了本官,本官转头也要来捉拿壮士和令慈。国有国法,要是为民的不遵守、当官的不施行,国法的威严何存?不止本官是这样,只怕壮士把本官杀了,本官的后来者也要这么做。不过……”程在天道:“不过什么?”
高骈道:“泸州本属东川,我原本就不得过问。壮士带上令慈逃走,从此莫再踏入西川一步,本官便没有理由再追了。就算当今圣上龙颜大怒,也只会怪罪东川节度使办事不力,本官于情、于理、于法都没有罪责。”
将士们听了,无不心悦诚服。梁缵是高骈的副将,对个中内情颇为了解,心想:“高大人这一招借刀杀人真狠!他与东川节度使王大人素来不和,如此一来倒把脏水泼到王大人身上了。”
程母不知内情,但经过多年的居家修行,渐渐生出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此时便脱口而出:“这样行事,对东川节度使公平么?”高骈心想:“母子都是一个德性,妇人之仁,哪里做得成什么大事!”说道:“为国平叛是他的本职所在,他既然办不好,自然就该受责罚,这是天经地义。”程母这才慢慢打消疑虑。
程在天又质问道:“就算你不抓我们,东川节度使也不抓我们,可我们到了别的地方,还不是一样被人追捕么?”高骈道:“壮士放心。本官定会秘密其事,不让别处州县的人认出你们母子的身份。”程在天道:“你只是嘴上说说,我凭什么信你?”程母说道:“天儿,咱们除了信高大人,还能信谁?”
程在天摇头叹气了许久,说道:“娘,既然如此,咱们这就走罢。”程母道:“好。你把高大人放了罢。”
程在天冷笑连连,忽的叫道:“慢着!”高骈道:“壮士还有何吩咐?”程在天喝道:“你让他们都退开,让出一条路!”高骈道:“是。全军散开,让他们母子离去!”
程在天的剑依旧架着高骈的脖子,说道:“姓高的,你先跟咱们母子走几步路!要是有谁敢跟上来,我就把你杀了!”高骈只得应道:“遵命。”又对将士们说道:“全军在原地待命,不得妄动!”
程在天挟持着高骈,和母亲走出了五六丈远,飞速收回长剑,轻轻点住了高骈的“膻中”穴,继而收剑回鞘,对母亲道:“娘,你牵上我的左手。”程母不晓其意,还是照做了。
程在天一脚把高骈踢倒,带着母亲轻身一跃,远走高飞了。高骈的手下将士不懂解穴,见他僵直了身子,不能有一丝动弹,都被吓得心慌慌的,哪里还有心思去追程在天和程母。
程在天带着母亲向东疾走。母亲对他脚不点地的技艺大为惊奇,问道:“天儿,你……你得道升仙了么?”程在天道:“娘,我早跟你说过,这叫轻功。我是吕真人的再传弟子,很多本事都是他的徒弟、我的师父秋雁真人教的。”
程母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能学到这样的本事,也算有些成就了。”程在天道:“娘,我除了学得一身武功,一件事情也没干成。”母亲问道:“你不是去从军了么?”程在天便把自己投军、刘校尉把自己请到家中、他的部下诬蔑自己谋反、自己杀人逃走等等情形都说了。
母亲叹道:“要是这样,那也怪不得你。只是可惜了你的宝剑!它未曾用来杀南诏蛮子,反倒要用来对付西川军。”程在天道:“娘,孩儿虽然进不了西川军,但也杀过不少南诏蛮子。”又把自己和丐帮、唐门三败南诏的事迹讲了出来。母亲赞不绝口,说道:“好,好!真战士做不成,真男儿倒让你做成了。你爹倘若在天有灵,知道你为国杀敌,也会高兴得很。我程家祖上积德,才有这么一个孝子贤孙,没有辱没先人的名声。”
程在天的脸色骤然变得黯淡起来,缄默不语。自己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不说光宗耀祖,至少无愧于天地良心、列祖列宗;而长兄程在渊做下了种种不端之事,假使历代祖宗泉下有灵,不知该作何感想。
尤其是父亲程德维一生忠于大唐,为国事呕心沥血,怎能料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竟意图造反?但死者已矣,再想这些玄而又远的事情,只不过是劳神费力,当前最该担心的是母亲。
母亲刚刚和自己虎口脱险,难得这么高兴,万万不能把哥哥的斑斑劣迹,以及他的死讯告诉母亲。鉴于母亲已是垂老之年,非但当下不能告诉她,以后也要秘而不宣,免得再让她伤心流泪。
母亲见他面色骤变,问道:“怎么啦?哪里不舒服?”程在天搪塞道:“娘,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再走。”
母亲苦笑道:“你身上带够盘缠没有?只要有盘缠,找个客栈休息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我们母子俩再也不能回家了。自打有人诬蔑你哥哥造反那一天起,咱们的家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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