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鲋记》第22章


妇人:“……”
情况非常,秦晋不敢再开玩笑,忙解释道:“我们出谷时已发觉有异,赶忙退了回来,我俩将阵法机关开启完毕,老师父方命我上来将你们留在洞内,不得轻举妄动。”
妇人怒不可遏,不再理他,翻身出了洞外。秦晋无法也要出去,忽见楚朝秦在后警觉得很,上前问道:“是不是楚陆恩?”
秦晋将他一拦,后来想想,仍是叹了口气:“随我来罢。”
楚朝秦许久没有出过山洞,抬眼瞧见门外怪石与翠竹,一恍惚间又重回当日,秦晋拉他进谷之时。
不过此刻也不容许他胡思乱想,喊杀声几乎贴合鼓膜传来。楚朝秦随了秦晋与妇人,几步奔至崖梢,发现果然有些人马被困崖下,遥遥望去竟有百十人众。他尚不及细看是谁,便听秦晋道:“山外怕是还有人等,不知怎的探究到这里来,忌惮谷内机关不敢深入,这些只是先头行者,探路来的。”
妇人沉面不语,底下机关说不上巧夺天工,却也是花费过一番心思,单凭这些蝼蚁之辈一时半刻想要攻上并非易事。但她心系老头子,执拗下去看看,秦晋瞧出她的心思,安抚道:“以老师父之能,轻易不会与他们打照面,所以你们还是先回洞内,待这阵风声平息,他自会绕上来相会。”
妇人自然相信自家男人本事,然而看到脚底一派天震地骇的情形,又实在放心不下,一时将手揣入怀中,随口道:“老娘练得许久的‘千爪芍药’还未试过,刚好收一收这帮龟孙煞气,你待我下去撒了便上来!”
秦晋又给她重拽出来,道:“甚六脚芙蓉七爪芍药的,这么大年纪连名字也不会取,你不放心我便下去走这一遭,可好?”
妇人语塞,秦晋再道:“方才我与老师父空室清野,把所有退路全已拆光。谷内如今满布陷阱,保证蹊路断绝、走伏无地,只留下身后石门堪称无虞,所以你这般莽撞下去倒怕生事……小魔头过来!”
楚朝秦一直待命在旁,听见他喊便听话走近,秦晋道:“你们二人安生待在洞里,锁紧石门,等我与老师父回来。”
楚朝秦道:“我也去。”
秦晋皱眉:“添什么乱?”
“你这种种坚壁不必当时清凉山上设防强过许多,仅能防得住一时,终非长久之计。下头这些死士身着红襟灰衫,料来应是我教旁支,”楚朝秦道:“你让我下去看看,若是我教主余威仍在……”
秦晋沉了面孔,道:“甚旁支余威,你那教里哪还有活人,乖乖进去!”
楚朝秦不依不饶,道:“我教尚有八干八支,只是长年吝于往来,定是楚陆恩以那图谱为饵,将这些旁系集整起来……既然他目的在我,你亦别想跑掉,那便不能无端再殃及了两位师公。”
妇人一听,点头道:“这话倒是在理。”
秦晋:“……”
秦晋实在不愿他去涉险,正左右为难之际忽听得楚朝秦“嗯”了一句,一眼不见他竟擅自扯了山上藤条,作势要往下跳。
秦晋无法,忙飞身过去揽了他的腰,再伸手挽住藤条,脚尖往那石壁上一踏,轻飘飘便落了下去。
岩下即是泥潭,泽面上搭放数根圆木,根根挑的仅有手腕粗细,再以厚厚草皮覆盖,不细察觉当真看不出来。楚朝秦这才知道当日秦晋死乞白赖指挥着自己背他三十里整,实则为避开此阵,否则以二人站立上去,难免要陷入泥淖。
更别提如今百十人来踏,简直如履薄冰。
秦晋施展轻功,携了他蹿上二十尺外的一棵杉树之上,楚朝秦拳功脚力见长,然畏高之症无解,此刻紧紧攥了枝干不敢睁眼。秦晋将他扶好,道:“你刚发现了谁?我替你看。”
楚朝秦忍着不适,抬眼朝下望了一望,瞧见来人半数已然误入污泥,泥浆翻滚下去,再浮出斑斑鲜红,想来潭底定是埋有钢矬铁勾,一旦沉底绝无生还可能。他打出个寒颤,咬牙道:“好狠辣的招数。”
秦晋一哂,随他往地下望去,这些人果然服饰齐整,为首一人面扣面具,看不出真实模样。这人骑在马上,仅静静看着潭中众多手下挣扎不休,身旁有人请示要救,他却将手一摆,抬腿下了坐骑。
秦晋以为他要施展奇功,谁料他退后两步,运气于掌,轰然拍下。那掌劲宏大,击入泥潭后声若洪钟,泥浆登时被激起七尺之高,泼了他自己一头一脸。
秦晋:“……”
更可怜是那些将死未死之人,一掌下来,俱是手断脚裂,尸无完骨,横七竖八浮于泥面,个个犹如翻了肚皮的鱼,死透了。
秦晋碰碰楚朝秦,赞叹道:“谁更狠辣?”
楚朝秦:“……”
那人似是所料未及,被泥浆糊了一脸,他急忙召唤余众狼狈后退,一面将面具揭开,露出嘴角处那道长长的陋疤。
楚朝秦沉声道:“果然是楚云柏!”
第16章 第十六章
他不提秦晋倒快忘了这号人,只记得兄弟两人同样草包,但看方才一掌,似又有不凡之处。
楚朝秦亦发现此点,道:“你打余下这些人手,胜算几何?”
秦晋瞥了一眼脚下,除去楚云柏外,其余无外乎皆是泛泛,便道:“易如反掌,怎么?”
楚朝秦笃定道:“那你带我下去,我要当面问一问他。”
秦晋细瞧他情绪,道:“仅是问?”
“仅是问!”
“不成,”秦晋道:“你不知外面情形,莽撞下去必是不妥,还是先行寻回老师父,回了山洞再从长计议。”
楚朝秦急道:“楚云柏既肯来此,必是有了十成把握找到你我,我教惨遭上回劫数后已然人丁无存,你瞧这才过得月余,他们便又能聚齐这些人手,我担心楚老贼若是豁出去,当真请了百趾穷奇这位长老回来,那便糟了!”
“百……百什么?”秦晋狐疑道:“与那千爪芍药有甚关系?”
楚朝秦:“……”
眼看楚云柏即将走远,楚朝秦无意与他解释,闭了眼往下纵身一跃。秦晋瞧他这招屡试不爽,只好也跟着下去,气得在嘴里骂道:“这欠打的难缠老婆!”
两人空中使力,发足奔向楚云柏等人。楚云柏兵分几路,自己原本率一众精英欲拔头著,谁想这谷内卧虎藏龙、机关处处,令人防不胜防,人未见着却已损伤过半,只得半途折返,可是还未走上百米,便觉处脑门之上多了一片盖顶乌云,抬头时恰看到一袭浅衫长袍划过,而后衣裾迎风飞扬,飘飘荡荡落于当前。
楚云柏遽然勒马,惊道:“秦晋?!”
秦晋神仙似的站定,手臂一张,又变戏法一般变出个楚朝秦来。
楚朝秦尚自立稳,立刻拔剑指向目瞪口呆的楚云柏,怒道:“叛徒!快纳命来!”
楚云柏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这两人敢孤身涉险——秦晋之能他且历历在目,不过自持人多势众,却也不如当时畏惧,仅冷笑道:“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未找到你们,你们来得倒巧。”
他嘴侧伤口丑陋可怖,说起话来更是使人发毛,秦晋从后扯了扯楚朝秦,悄声道:“你白喊了,他无视你呢。”
楚朝秦面色铁青,持剑上前。秦晋怕他鲁莽吃亏,紧随其后,然而他一动,楚云柏连忙拍马后退,振臂喝道:“摆阵!捉这魔头!”
秦晋奇道:“……且慢,谁才是魔头?”
众士应声而动,齐刷刷掏出斧钺钩盾各色武器,一时金刃破风之势乍起。秦晋稀奇,不知他们摆的是何阵法,翩然抬身越过楚朝秦,眨眼间怪剑已然上手。
怪剑出鞘,寒芒耀动。楚云柏虽早有所备,但仍如惊弓之鸟,执剑之手不禁大汗淋漓,正惊惶间,却见楚朝秦过来挡了他的视线,冷冷道:“别着忙分心,你的对手是我。”
楚云柏这回倒是意外,失笑道:“噢?正合我意。”
楚朝秦剑无长处,只把糙锋曳地,一步一步走向他。
楚云柏本来无暇顾他,眼瞧那旁教众按先时之法已经摆开阵仗,把秦晋团团围住,才转头过来,打量了下楚朝秦,嘲道:“秦弟,别来无恙?”
楚朝秦不与他白费唇舌,问道:“楚陆恩呢?”
楚云柏道:“就算你为教主,但我父亦是长辈,直呼其名不觉得太过不敬了么?”
楚朝秦狠呸一声,挥剑便刺,楚云柏早有防备,从鞍下抽出一柄利刃,旋身落地,刚巧挡住。他笑了一声,道:“原来秦晋藏在这里教你功夫来的?怪道叫我好找。”
楚朝秦不答,欺身直进。他攻势猛烈,早与往时不同,两人兵刃相接,只为探究对方深浅,皆不肯使出全力,相互黏斗几式才又分开。楚云柏在心惊之余忙挺剑护身,凭力硬是压他一式,道:“能将你□□至此,看来颇让秦晋下了番心思,不过怎生不用那图谱上功夫,莫不是资质愚钝,学不明白?”
楚朝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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