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1124章


具体来说,就是吸取前两次东征失利的惨痛教训,不再与敌人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不再主次颠倒、本末倒置,不再犯下低级错误,坚决执行既定决策,以主要力量攻打平壤,以辅助力量包围东进途中的辽东城、乌骨城等数座重镇,且围而不攻,只以最小代价保障主力大军的粮道安全即可。
如此一来,崔弘升的任务就艰巨了,风险就很大了,但只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平壤城下,给主力大军跟进包围平壤打开通道,那么即便圣主和中枢到了辽东战场,圣主亲临辽东城下,粗暴干涉统帅部的指挥,要再一次挥师攻打辽东城洗雪耻辱,统帅部也有充足理由劝谏和恳求圣主了,毕竟崔弘升已孤军深入,若主力大军不迅速跟进支援,等于置崔弘升和选锋军于死地,等于置第三次东征于败北之绝境,而这是圣主所不能接受的,所以圣主必然会做出正确选择,绝无可能再集中力量攻打辽东城,再在同样的地方犯下同样的错误。
崔弘升要兵贵神速直杀平壤,但这一决策他不能也不敢公开告诉自己的部下。
事实上统帅部并没有公开做出这一决策。统帅部高层出于政治考虑,几位大将军明明都有这个想法,却都不敢公开做出这个决策,只是在彼此间形成一种默契,而这个默契就是,只要崔弘升的选锋军推动战局向统帅部预设的方向高速发展,统帅部就密切配合,宇文述、郭荣、李景和薛世雄四位大将军就会倾尽全力尾随跟进,就会把主要力量投到攻打平壤的这个最高目标上。
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原因就在于中央集权,就在于圣主和中枢对卫府军权的削弱和蚕食,就在于卫府已失去在战争决策中所应该拥有的地位和话语权。
此次东征,圣主和中枢未亲临战场,统帅部真正掌控了全部的战场指挥权,但这并不代表统帅部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把圣主和中枢丢到一边,就可以单纯从军事上去争取东征的胜利,而完全不考虑这种行为将在政治上给卫府和他们自己所带来的危害。
前两次东征,远征大军渡过辽水就开始猛攻辽东城,久攻不下就愤怒、急躁,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公牛,瞪大一双通红的眼珠子,不管不顾疯狂攻击,完全忘记了东征的目标是平壤,而不是辽东城这座边陲小镇,但这是中枢决策,是圣主诏令,甚至圣主亲临战场、亲冒矢石、身先士卒、奋勇当先,你军方除了舍身赴死外还能说什么?你不打就是抗旨,就是怯战,甚至图谋不轨别有居心,在政治上就是自取死路,难道你还能牛逼哄哄地指责圣主和中枢是错误的?
中央集权导致威权至上,威权至上导致一言堂,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若有人指责圣主和中枢错了,当然就是挑衅威权,就是*****就是威权的敌人,于是灰飞烟灭。
这种政治大环境下,即便是圣主的绝对心腹宇文述,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畏首畏脚,唯恐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他在第三次东征中,即便表露出了阻止圣主御驾亲征的意图,并小心翼翼地给圣主设置一些障碍,但打的都是“维护圣主和中央威权”的旗号,政治正确,就算激怒圣主也不会付出不可承受之代价。
由此不难推及郭荣、李景、薛世雄和崔弘升等四位大将军的心理了,他们绝无可能在政治上犯错误,而若想政治正确,首先在军事决策上就不能与圣主和中枢对着干,渡过辽水后就不能不打辽东城,否则你如何解释?你敢说圣主和中枢在前两次东征中倾尽全力攻打辽东城是错误的?如果攻打辽东城是错误的,那前两次东征的失利岂不都是由圣主和中枢瞎指挥造成的?你这不是公开质疑圣主和中枢的威权吗?你这不是****吗?
所以宇文述等人虽然都不想攻打辽东城,都想一门心思快马加鞭直杀平壤,但谁都不敢公开做出这一决策,于是只能形成默契,嘴上说打辽东城,实际上直杀平壤,如此一来既迎合了圣主和中枢的心意,维护了他们的威权,保持了政治正确,又能在圣主和中枢亲临战场后,不留痕迹地把攻击策略重新调整回来,以维护自身之安全。
崔弘升因此很矛盾,面对诸军将的请命,他不好严词拒绝,以免打击大家的积极性,挫伤了士气,但又不能答应,不能让辽东城拖住大军前进的脚步,延误大军攻打平壤的时间,所以崔弘升只能一推了之,什么时候攻打辽东城,统帅部说了算,诸公稍安勿躁,等宇文述和郭荣两位正副统帅来了再说。

第一千零九章 瞻前顾后() 

四月十五,右候卫大将军郭荣、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率主力大军横渡辽水,并于当天黄昏时分抵达辽东城下,与左武卫大将军崔弘升顺利会合。
崔弘升先向郭荣和薛世雄详细介绍了辽东城的军情,然后主动向郭荣请缨,要求明天率选锋军继续东进,急速越过千山,直杀鸭绿水西岸重镇乌骨城,以最快速度兵临鸭绿水,给平壤以严重威胁。
崔弘升积极进攻,竭尽全力夺取战场主动权,于国于己都有利,郭荣和薛世雄当然乐见其成,全力支持,但崔弘升最关心的显然不是在东征战场上快马加鞭风驰电挚,而是临渝行宫的圣主和中枢对已经开始的东征将施加何种粗暴干涉,所以崔弘升把自己的立场表达清楚并赢得郭荣和薛世雄的有力支持后,紧接着就直言不讳地问道,“圣主可有最新诏令?行宫那边可传来什么非同寻常之消息?”
郭荣和薛世雄心领神会,两人互相看看,眼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阴郁。
“这几天,既没有圣主诏令,亦没有行宫任何消息。”郭荣摇了摇手,忧心忡忡地说道,“事出反常,让人心神不宁,十分担心。”
薛世雄犹豫稍许,语含双关地说道,“没有消息,实际上就是消息,它代表了圣主和中枢的某种态度。”
郭荣沉默不语。崔弘升亦是不说话。
圣主和中枢态度明确,必须紧紧抓住军权,但前两次东征失利重创了他们的威权,现在抓军权已力不从心了,说话也不太管用了,比如齐王恣意妄为,比如安东大军阳奉阴违,比如东征统帅部临阵变计,等等,都是公开或隐晦地挑战圣主和中枢的威权,于是矛盾愈发尖锐,形势愈发混乱,这种不利局面下圣主和中枢已找不到有效对策,唯有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无奈,以暂作壁上观来等待反击机会的出现。
而这显然不是好事,正在东征战场上浴血厮杀的各路势力必然因此承受重压,必然会影响到东征进程甚至东结果。
薛世雄看到郭荣、崔弘升迟迟不语,于是继续说道,“圣主和中枢的这种态度我们不能视若无睹,必须予以重视,必须拿出相应对策,否则后果可能远比我们想像的严重。”
崔弘升听到这话,神情更为凝重,目露踌躇之色。
薛世雄此言就是冲着崔弘升去的,就是告诫崔弘升不要不管不顾一门心思冲锋陷阵。第三次东征首要考虑的不是军事上的胜利,而是要确保政治利益不受损失,现在圣主和中枢与军方的矛盾越来越大,冲突日趋激烈,可想而知他们突然沉默不语的原因何在,所以从确保圣主和中枢以及军方的政治利益来说,三方应该立场一致,齐心协力众志成城,而不能像现在这样公开对立。
计将何出?薛世雄提出了疑问,却没有给出答案。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就算薛世雄不说,崔弘升也能想到。实际上对策很简单,无法就是军方向圣主和中枢妥协,统帅部找个理由,敦请圣主速速赶到辽东战场御驾亲征,就像前两次东征一样,把战场指挥权拱手相送。
军方不愿意,不甘心,但圣主和中枢以沉默相挟,以政治利益做威胁,导致军方深陷被动,又不能不慎重权衡,于是进退两难,难做取舍。
崔弘升思考良久,转目看向郭荣。
薛世雄代表的是军方立场,维护的是军方利益,而宇文述和郭荣都是圣主近臣,在卫府中代表圣主利益,所以宇文述和郭荣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宇文述和郭荣在攻击之策上虽然与崔弘**成了默契,但他们是圣主近臣,凡事都要考虑圣主利益,不能背离圣主的立场和态度,所以他们有牵制,思想和行动都相对保守。如今大军出征了,而圣主和中枢却出乎意外地保持沉默,首先背负包袱承受压力的就是宇文述和郭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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