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5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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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行转眼至长生殿,高金刚似是奉了旨意不敢入内,武显自己报门而入,但见母亲端坐龙床之上,身边一个侍奉的人都没有,他不及详思赶紧下拜:“儿臣参见陛下。”
却听女皇一阵冷笑:“起来!我哪敢受你一拜?该我拜你才对!”
武显打个寒颤:“陛、陛下何出此言……”
“朕何出此言?”武曌阴阳怪气道,“这不都是你的心里话吗?这天下本就是你的天下,我这老不死的算什么?这宫里的人若要长久富贵还不都得看你的脸色?”
“儿臣不敢……”
“不敢?!”武曌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你有什么不敢的?若不是昌宗告诉朕,朕还真没想到。当着朕的面老老实实皆是美言,还什么王祥剖冰效仿先贤?其实阳奉阴违心怀诅咒,天天盼着朕死!”
武显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没有……”
武曌昨晚听张昌宗汇报了那日武重润、武延基之言,几乎一夜未眠——朕已八旬,还能再享几日富贵?我连天下都不要了,一心一意交还李家,你们却连这几年都等不及,已经算计我的身后事。光是李家儿郎也罢,怎么武氏后辈也这等心思?狼!朕养了一群白眼狼……她越思越想愤恨难当,连朝会都停了,一大早就把太子召来发泄,气愤之际哪还听他辩解?滔滔不绝一通责骂:“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那话没说错,朕就是个老糊涂,若不糊涂怎会把你接回来?朕是快死的枯树。打铁作门限,鬼见拍手笑,小鬼正招手唤朕过去呢!亏朕还费尽心机为李武两家考虑,原来你们早就串通一气,一条藤算计朕!朕早咽了这口气兴许是福气,好歹落个善终,也省得再劳你们弑母弑君!”
“娘亲……”武显入坠五里雾中,实在憋不住了,竟把二十多年未叫的称呼喊出来,颤声道,“儿臣蒙娘不弃,岂敢有悖逆之语?此必有人构陷,儿臣敢发誓,倘若说过半句不敬娘亲之言,天打五雷轰!”这确是实情,当年他就是因说话不慎惨遭废黜,从此牢记教训,无论当众还是背后,哪怕睡觉说梦话也不敢吐出半句对母亲不敬之语。
一个久违的“娘”字把武曌的心触动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气糊涂了,于是怅然落座,口气渐渐和缓下来:“你是不曾说过那些话,可你回去问问你那好儿子重润,他和武延基嘀咕些什么?”
武显这才窥见点儿端倪:“重润所为孩儿不知。”他饱经磨难早已成了惊弓之鸟,遇事第一反应就是先把自己撇清。
“你不知?”武曌又有些点儿挂火,“你身为人父,孩儿日常所为你不闻不问吗?”
武显自知语失,匆忙改口:“是儿臣教导不力……”
“住口!有给朕磕头的工夫不如回家教训儿子去!亏他是当年天皇钦封的太皇孙,年纪轻轻便有此无父无君之言——其心当诛!”
其心当诛?武显闻此四字心内一紧,却丝毫不敢争辩,听母亲又道:“水有源树有根,他何来此语?必是你们亦有怨朕之处,素常不经意间流露,孩子们才会有样学样。”
“没有!儿臣万万不敢。”武显一个劲儿叩首。
“罢了罢了!”武曌似是发泄够了,斜倚龙床阴沉沉道,“无论是不是你的错,回去好好教训重润,明早过来回复。”
“是。”
“朕还得给你提个醒,别以为这天下一定就是你的。朕既废黜你一次,便能再废第二次!你弟身在东宫十年,也曾当过皇帝、皇嗣,学识才干皆不在你之下。前程祸福你可要想清楚!去吧。”
“是……”武显听到此处已汗流浃背。
望着儿子哆哆嗦嗦的背影,武曌心头泛起一阵凄凉——诚然武显没胆子胡言乱语,诚然重润那些话不是他教的,可他心里何尝不是那么想的?不就是盼我死吗?其实何止武显,满朝文武不也揣着这心思吗?武周社稷早已名存实亡,不就等着我寿终正寝了吗?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我这辈子也只欠一死啦!
正想到此处高延福进殿禀报:“梁王、定王、建昌王等皆已带到,都在外面候着。”
“叫他们进来!”武曌又气哼哼坐起,继续责骂侄儿……
武显回到东宫,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忙派宦官叫武重润过来——重润爵封亲王,已另赐宅邸开府建牙,不似重福、重俊等兄弟住在东宫内。趁着叫人的工夫武显觅来皮鞭、荆条、木棍,都置于正堂之上。
邵王府在天津桥南不远,武重润闻听召唤不多时就来了;哪知迈进正堂未及开口,武显扑上来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重润毫无防备,被父亲打懵了,跪倒在地刚要询问自己错在何处,武显抡起皮鞭又是一顿猛抽——老娘发作他,他便回来发作儿子,先把这口怨气出了再说!
武重润虽有些桀骜,却是孝顺儿子,在气头上不敢争辩,只是护着脑袋蜷缩在地,任凭他鞭笞。十几鞭子下去闹得沸反盈天,宦官瞧在眼里怎能不救?片刻工夫贾膺福、王绍宗、王元感等侍读僚属全被请来,纷纷苦劝:“殿下息怒!邵王纵有不是也不能这般责打。息怒啊……”张廷珪胆子最大,冲上前一把夺过皮鞭。
武显累得气喘吁吁:“今天谁都别拦!这小畜生要害我满门性命!我、我杀了他……”说着回头又绰棍子。
张廷珪眼疾手快再次夺过,朝一旁呆愣的宦官道:“愣着作甚?还不快拿走……陛下!邵王到底错在何处,总要说清楚,即便朝廷治罪也容犯人一诉啊!”
“唉!”武显一声长叹,却道,“我奉圣上之命责问他,事干我东宫存亡,你们都出去!关门!”那些诅咒女皇的话已经够严重的了,千万不能再外传。
众人听说是女皇之命也不禁骇然,正殿之门关闭,只剩父子二人。武显这才压着火将长生殿之事转述一番,责问是怎么回事?武重润摩挲着臂上鞭痕想了半晌,才忆起是半月前的话,跪地辩解道:“孩儿岂敢诽谤圣上?不过是和魏王议论张昌宗兄弟。”
“胡言!倘若只是议论二张,圣上何至大怒?”
“孩儿真没有辱骂君上,不知何人告密,必是张昌宗心中衔恨,在圣驾面前故意挑唆。那日重福、重俊也在,父王不信可问他们。”重润问心无愧,但事不凑巧——天刚亮重福就领着弟弟出门了,说是去伊阙观看古碑学习书法,傍晚才能回来!
武显又怒又怕,哪有耐心听他解释?也没心思等重福回来验证——有一个儿子陷进去就够麻烦了,难道仨孩子都卷进这场是非?他顿足呵斥:“为父嘱咐你们多少次,二张万不能得罪,事到如今该当如何?”
武重润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道:“我自去面圣,把话说清!”
武显披头又是一记耳光:“还去火上浇油,恨你老爹不死吗?你速备一份厚礼,去向张氏兄弟赔罪,然后……”
“什么?!”武重润腾地跃起,“我堂堂皇孙无愧无疚,去向他们赔罪?还有没有天理二字?”
“天理?”武显恨他不晓事,“有权便是天理!如今二张受宠,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为父都要容让他们,你又算得了什么?”说着扬手又要打。
武重润一把搪开父亲巴掌:“您这样苟且偷安难道不委屈吗?”他终究年轻气盛,愤懑之下索性把积郁心中已久的话都吐出来,“我泱泱大唐数十载江山衰于父亲之手,今既复立不能涤清小人、复兴社稷,却屈媚男宠以求苟安,纵然将来承继大统,千载之下岂不贻笑?昔蜀后主懦弱无能,献社稷于司马,北地王刘谌不堪其辱自刎于昭烈庙,儿即便学北地王一死,也不受辱人前!”
武显气得浑身颤抖——儿子竟将自己比作扶不起的阿斗,无论身为太子还是父亲,还有比这更失败的吗?更可悲的是儿子的话义正辞严,自己根本无力反驳!此刻母亲“其心当诛”四字以及那番威胁之辞不断徘徊他脑中,他已被废黜过一次,能够复立已是奇迹,若二次被废岂有活命之理?想至此恐惧之心压过一切,颤巍巍道:“好啊!反正我这等庸碌之父入不了你眼,你死了倒干净,也省得连累死这满门老小!”
武重润一怔,踉跄着退了两步,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王厌弃我了,盼着我死呢!罢罢罢,我生而太孙四海瞩目,本以为日后身登九五有一番作为,没想到既被祖母衔恨又遭父王厌弃,今朝几句闲言尚且如此,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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