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狼狈相奸》第131章


沈延生转过脸去看他,仇报国正露着一副期待的表情,他这表情十分平和温顺,好像是带着十足的诚意的,然而沈延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看似老实的外表所惑,这时候已是彻底的没了应和的兴趣,因而冷笑道:“仇旅长,时至今日我们也不用说这些客气话,你怎么样我心里清楚,至于我以后要怎么样,希望你也不要再来干涉,自治会的活我很快就会请辞,沈某人自认没什么本事,还是专心的回去做我的寓公比较好。”
说着话,他又走到街上去拦了一辆车。抬脚要上去的时候,街边上驶过来一辆白色的小汽车。沈延生不由自主的拿眼角的余光一瞥,瞥见那车窗玻璃里坐着一名摩登小姐。漂亮的脸蛋一晃而过,他却看得格外清楚,那是孔小姐。
孔小姐不是早就让赵宝栓送回三河县去了么?怎么会还在镇里?再看那白色的小车向着街尾驶去,他更确定那就是赵宝栓的车。
一两秒的功夫里,他竟是惊得说不出话,心里又是震惊又是难过,还有那遭人愚弄的悔恨随着隐约的醋意滔滔的翻滚在腔子里。回头看看仇报国,他也不上人力车上去,打发走车夫,转而走向候在一旁的小汽车。
一言不发的坐到车内,仇报国也从另一侧上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也看到了刚才小白车上的情形,他嘴角边上若有似无的带了点笑意。上到车内,低下头来看了看沈延生,沈延生今天还是长袍加马褂的打扮,衣服襟子边露出一小截银色的表链。仇报国伸手去把那表链勾了两勾,似是深有头体会的咂了咂嘴说道:“延生啊,说起来我们也有好一阵子没见面了,往回都是和和气气的,何必弄的今天这样狼狈?”
沈延生把脸转向窗户外面,闭着嘴巴不说一句话,对于仇报国的温柔细语,也是个置若罔闻的态度。仇报国见一两句说不动他,又低叹了一声开口道,“你先前不也总是说么,我们两个之间是有情意可以讲的,同窗加旧友,这是两份情意,加在一起,还比不得那些外人么?我想你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等我找个时间好好的向你解释,你也就会明白体谅我一些了。”
说着话,他一只手轻轻的摆到了沈延生的大腿上拍了拍,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把那只手越过人肩膀去,松松的把人搂进了怀里。接着嘴巴鼻子一道跟着凑上去刚要做个亲密无间的动作,却一把被沈延生甩开了。
因着车内空间逼仄,这甩开的动作并不是很成功,仇报国那一只手还扒在人身上,却见沈延生面带怒气的向他说道:“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情意两个字?又说是启东的人逼着你,你现在这情形,是人家能逼出来的么?我就是再怎么好骗,也不会同意你去跟日本人混在一起。现在我要抽身,你也不要拦我。”
仇报国摇了摇头道:“先前是启东的人逼我没错,可这不也是个好机会么?你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遇上这样的机会,能看着我白白放过去么?”
机会?卖国求荣的机会?
沈延生听他这样说,觉得这想法简直有些匪夷所思,想开口驳他两句,又觉得人现在是被利欲彻底的冲昏了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忘记了死活,怎么是自己一两句话说拉回来就能拉回来的?于是把喉咙里的话向下一咽,又把嘴巴闭了起来。起身往旁边的空位上挪了挪,同仇报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距离就是他的态度,是避而远之的意思。
仇报国看了看两人之间空出的那一小截车座,顿时低低的发出了嗤笑,笑得肩膀都微微发颤,他又在口中叹了一声,正身看向了车子前面的玻璃。
“延生啊,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和那个姓赵的好上了?”
这一问戳到了沈延生的痛处,即刻便由脸上透出一种厌恶的表情。从情感和肉体两个方面来说,他的确是同赵宝栓好着,这一点他本来确信无疑。然而刚才在白车内看到了孔小姐,他心里又像被人狠狠的捅了个大窟窿。仇报国骗他也就算了,现在就连赵宝栓也是在骗他,明明说好了把孔小姐弄走,怎么这会儿还会用自己的车子载着人到处走呢?
思及至此,沈延生不太高兴的说道:“你别跟我胡说八道。”
仇报国又说:“是不是胡说八道,到了这情形我也不想说破,只是我站在好友的立场上奉劝你一句,你既然要依靠他,倒不如回过来指望我。我俩至少还有一份同乡的情意在,他算什么东西?土匪?土匪是会跟你讲情意的么?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等他腻了,自然会毫不犹豫的甩开你,你还图什么?”
像是要故意的等着沈延生消化这番建议一样,他顿了顿,发现人面上脸色不对,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继续道,“这阵子南京那边开会,把晋州的几个大势力全叫上去了,什么意思,这是要变天呐。三河县那边的孔德荣你知道么?手里头抓着好几家兵工厂,在晋州就是个土皇帝的级别。现在土皇帝去了南京,回来没准就可以得个省主席的帽子。”
沈延生见他这样滔滔不绝便不想理会,就算人家得了省主席的位置跟他仇报国又有什么关系。于是不大乐意的把脸转向窗外,做出了一副拒绝的表情。
仇报国话还没说到点子上所以也不着急,对着面前的冷若冰霜,继续散发着单方面的热情:“说孔德荣远了点,孔小姐你总见过吧,刚才在小车里……”
沈延生一听,立马把脸转过来打断他道:“仇旅长,你要是再这么跟我狗扯羊皮,就麻烦你把我在路边放下,我自己找车回去吧。”
仇报国道:“延生啊,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孔小姐就是孔德荣的女儿,还是最为得宠的一个,要是赵宝栓有心靠他孔家这颗树,娶了那个小姐做老婆不是最便当么?我就是怕你在那个土匪手里上了当,把你当兔子玩了,转首又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这样的人值得你跟他交心么?”
仇报国这样说,沈延生听在耳里愈发的心乱如麻,好在车子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到了沈家大院门口,沈延生也不必再在这样的言语里继续煎熬。推开车门就要跳出去,仇报国又在后面抓了他的衣服,一面神色诚恳的说道:“延生,你带的怀表是不是我送你的那个,如果是我送的那个,那我希望你回去之后就好好的想想我今天说的这番话。”说完,他把手移上去,在沈延生的肩膀上拍了两拍,然后目送着沈延生走下汽车。
等到仇报国和他的小车在那一条道上驶得全无踪影,沈延生站在门口还是没回过神。脑中不断的思索着下一步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脚步慢慢的认着道往家里面走进去。路过隔壁赵家院门的时候,他抬起头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里望了望,心里忽然的有些不知所措。想着进去看看赵宝栓在不在,却又怕真的应了自己最坏的猜测。走着走着,人已经过了那门口,要再折返回去,是不大可能。于是梗着脖子直往前去,停也不停的就进了自家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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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南同衙门里的熟人打了招呼,直接在看守的带领下进到了关押犯人的刑房。关于自治会的那场枪击事件,衙门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了处理,梳理出这一部分的嫌疑犯人,统一的押解在一间通用的大房间里,只等着正式的行刑批文下来。
孟小南去的是一间小隔离室,房间不大,当中有一张桌子,桌边上碗盖似的灯罩拢住一个发黄的小灯泡。孟小南坐在桌子前,一手从头上摘下呢帽来摆到旁边,另一只手伸进西服外套里去,摸出怀表来看了看时间。
一会儿的工夫,门口响起沉重的脚镣声,孟小南微微的转过脸,只见两名身材健硕的看守押着个面容清俊的小青年,进到了隔离室内。看守冲着他客气的一点头,带上门出去了。小青年站在门口附近昏暗的光线中,态度上不敢特别亲近,怯怯的递来一眼,口中唤道:“孟爷……”
孟小南面带微笑,对着小青年招招手,然后从桌子底下拎出个黄焦焦的油纸包,放在他面前道:“这是大少爷硬要我带进来的,你先吃点?”
纸包一开,里面是一整块的切肉,香气四溢的引得小青年暗自吞了几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孟小南,他伸出手抓了一块摆在嘴里,一口嚼一口,越吃越快,渐渐的露出了狼吞虎咽的样子。
孟小南看着他满手油污,知道衙门里是不会给犯人预备饱饭的,加上这小子性子懦弱,恐怕进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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