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有嘉鱼》第23章


本少爷听到这里,心头恍然。
难怪我第一次见到莫沉音,便觉得他的眼睛和那张平淡的脸容殊不相称,原来他本该长成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但他的命虽然保住了,周身骨骼却仍脆弱无比,陶夜费尽心思,找来丹凰雪为他续命,他的聪慧和坚毅在踏入江湖后大有用处,遂成碧落阁主。
查到幼弟梦暮的下落,他一路来京,于高楼上抚琴,本打算和谷怀钰兄弟相认,但谷怀钰口中的兄长是何等善良温情之人,这些年来他建立碧落阁,杀伐诡谲见过无数,早已其心如铁,何尝仍是那个昏黄岁月里温柔无限的少年?遂决心将此事隐藏在心中,永不提起。
越樱樱被人暗下寒毒,性命垂危,戚千药穷尽方法,仍无力医治,世间可解此毒者,唯有丹凰雪。
下毒之人显然深知其中曲折纠葛,一开始便是冲着碧落阁主而来。
这目的并不难猜到,只是如今的莫沉音,仍不忍见到谷怀钰哀戚欲绝的神情,将丹凰雪拱手让出,送入越樱樱的腹内,解了她的寒毒。
若无丹凰雪支撑,他也还剩了三年性命,但不凑巧,谷怀钰误会之下,当胸刺了他一剑,深入肺腑,命在顷刻。
斯幽手里刚好有产自沧海的异宝永明珠,可以延续人的寿命,陶夜知晓此事,从北海一路急追,堪堪赶上我们,向他讨取此珠。
我听他侃侃说来,一切疑窦都解开了,想起莫沉音一生遭际,不由得同情感伤起来,迟疑道:“斯幽,陶夜适才说他答应你的条件,你向他提什么了?沉音身世悲凉,为人也不错,若有需要之处,我们自然竭尽绵薄之力,何必再提什么条件?”
斯幽举起茶壶,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提的条件,不过是让陶君侯杀了洛天赐,让他不要再来害我而已。”
我举双手赞成:“这个条件提得不错,你那个混账哥哥,早该死了。”
说着心头涌起无限感慨,同为兄弟,沉音何等爱护老谷,怎么到了斯幽这里,就成了你死我活的争斗不休?
次日景止闲闲说起,昨夜隔壁有些动静,不知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忙问:“姓陶的大半夜来搅扰斯幽,难道吵着你休息了?实在可恶。”但见他微笑摇头,这才放下心来,将昨夜的事同他说了。
景止听说陶夜为了莫沉音的伤势,一夜急追了千里来向斯幽讨要永明珠,微蹙眉头,一脸的若有所思,沉吟道:“斯幽早就认得紫微之主?”
我笑道:“斯幽对江湖上的事了如指掌,这位小王爷心思细腻得很,可惜他那哥哥太他奶……唔,太不是东西,一心想着要杀了他。”
我说得兴起,正想来一句“他奶奶的”,忽然瞥到景止澄澈明亮的眼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硬生生将一句骂辞吞回肚中。
景止想是看出了我的狼狈,忍不住微微一笑,负手向前走去,我同他唤了斯幽,并肩来到花厅上,辞别了朱知府,准备奔赴南疆。
朱知府一张脸笑得好比泡开了的橘子皮:“三位公子爷好走,好走。”
我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朱,叨扰了你一日,你倒是个好样的知府大人,好好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如愿见到朱知府满脸的感激涕零加受宠若惊,本少爷趁机向他讨两匹好马,朱知府一拍胸脯,忙命人牵了几匹骏马来,站在庭院里,昂首阔步,大有“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的气概。
本少爷瞧得欢喜,兴冲冲又夸了他几句,让老赵换了马,请了两位公子坐上马车,大剌剌向南疆进发。
朱知府家的骏马不凡,跑起来又轻又稳,赢得老赵的连声夸赞。
说也奇怪,这一路上几匹马再没闹过病,每日里赶路十分积极,只过了两三日,就已抵达南疆。
景止近日和斯幽铺开棋局,对弈为乐。景止从小就被大学士夸赞说有国手的潜质,我每次同他下棋,都输得毫无悬念,没想到斯幽竟和他有来有往,厮杀了整整两日,胜负兀自难决。
这两人棋力高明,我在旁边看得半懂不懂,十分气闷,眼见终于到了南疆,想到应该摆出征南将军的威风,意气风发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兴致勃勃地钻出马车来,清了清嗓子,正想朗声说一句:“大伙儿辛苦了。”
看清眼前场景,本少爷的话凝在喉咙处,钻不出来。
从前听老爹说战场险恶,有死无生,我还以为是老爹随口吓唬我,今日来了真正的战场,不由得心中一悸。
其时暮色沉沉,长烟落日,起伏连绵的青山围着一片茫野,鹤嘴型的山谷两侧高崖耸立,直插入云,当中宽阔的土地上大大小小堆积着不少帐篷,青毡积野。
第26章 
想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作战,荒烟弥漫,血迹斑驳,不少伤残士兵尚且拖着兵器,正在往来巡逻。
我小时候在镇国公府里享了不少福,后来随师父学艺,虽然吃了些苦,但师父师娘一向将我当亲儿子看待,对人间的惨酷之事,我素来不大了解,此时眼前突兀地蹿入残肢碎骸、鲜血淋漓的情景,才发现自己能有父母恩师的庇护,实在是上辈子修了不少福缘。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见了我们前来,带了几个士兵快步奔到马车前,齐刷刷地拔出刀,满脸戒备之色,喝道:“是谁?”
我收回心头感慨,摸出御赐的征南将军金牌,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沉声道:“领我去见你们唐元帅。”
那胡子不由分说,横刀架在我脖子上,说得粗声粗气:“什么鬼牌子,俺不识字!你到底是谁,再不说,俺将你脖子上的大头一刀砍下来!”
本少爷一口老血险些儿喷了出来。
景止缓步踱下马车,拱手笑道:“方统领,一别数年,可还安好?”
被他称作“方统领”的胡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里从惊愕转向喜悦,又转向倾慕敬服,满脸喜色地收回刀,一把握住景止的手:“叶公子,是您!这可想死我了,公子怎么大老远的来这南疆战场了?”
景止微笑道:“叶某奉皇上之命,前来督军,这位是镇国公家的徐公子,此番被皇上封为征南将军,旨意已下,想来你们有所听闻。”
方胡子继续满脸孺慕地望着他:“我们同南越王那老贼打了十几次仗,有输有赢,死了不少兄弟,此番有叶公子前来帮忙,定能活捉南越王老贼。”
本少爷见他握着景止的手,咧开了嘴笑得十分开怀,心下大不是滋味,干笑了两声:“方统领,我就是皇上亲封的征南将军,怎么,还不来见过本公子?”
方胡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冲我行了一礼:“征南将军好。”众士兵跟着齐齐说道:“征南将军好!”
声音整齐划一,听得我心下一乐,有派头地一挥手,回头拉开马车上的帷幕,叫道:“我说小王爷,你怎么还不下车?”
斯幽手里拈着一枚黑子,紧皱眉头,瞧样子正在凝神思索,见我望来,随手放下手中棋子,嘴角微撇,笑了笑:“景止,你这局棋,我破不了。”
景止淡淡笑道:“不过是一局棋罢了,破不破得了,又有何妨?”
斯幽嘿然不语,走到我身旁,挑眉瞧了方胡子一眼。
我懒得管他二人的棋力高低,命方胡子前方带路,来到唐元帅的帐篷。
唐元帅单名一个“继”字,是朝廷里数一数二的打仗好手,南越王野心勃勃,屡屡在南疆滋生事端,皇上便派唐元帅来此镇压,但南越王老奸巨猾,又深谙当地的山川地形,以唐元帅之力,竟也无法在短期内将之打败擒获。
此刻我跟随在方胡子身后,沿途所见,这支军队真是人如虎,马如龙,想到唐元帅的治军之能,不禁心下叹服。
不多时走到一座营帐前,方胡子进去通报了一声,只见一个银铠男子迎了出来,脸上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拱手道:“见过几位公子。”
在我年幼之时,唐元帅便已威震天下,此刻他早就年届不惑,但刀鬓英目,不减昔日冷峻,顾盼之际,宛若冷电寒霜,不怒自威,看得我心尖儿一颤,心道:“唐元帅满眼都是战场上的杀伐气。”
眼见唐元帅如此威风凛然,我顿觉保家卫国的大业颇有希望,含了一缕笑向他说明来意,且攥紧拳头向他表示,我徐鱼一定竭尽全力,助他站退南蛮士兵,生擒南越王回去面圣。
唐元帅欣慰地笑了笑,招手命人送进茶来,军中艰苦,茶倒是好茶,尚未入口,一股清香已飘入鼻端,竟是上好的昆仑雪芽。
我瞅了个空,向景止低声问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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