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有嘉鱼》第18章


那声音“唔”的一声,道:“再等半柱香的功夫,你给她喂下去。”
我不明所以,循声走到床前,只见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的少女,盖着一床薄被,小脸苍白透明,隐隐看到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之上,微微颤动,平增悲哀可怜之意。
床沿下立着一个不及本少爷小腿的小人,我蹲下来瞧了瞧他,只见他形如婴儿,但满脸皱纹,年纪不轻,声音中气十足,见我盯着他瞧,一个劲儿地冲我吹胡子瞪眼:“浑小子,你瞧老夫做什么?”
斯幽看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伸手将他拎起,只见他四肢乱动,满脸都是恼羞成怒:“臭小子,再不把老夫好好放下来,老夫就毒死这个娃儿。”说着向我怀里昏睡的景止一指。
我忙道:“斯幽,不得对戚前辈无礼。”
斯幽笑了笑,慢慢将他放下,戚千药气鼓鼓地走到桌旁,双手一伸,霜儿会意,走上前去,将他抱起,放在桌上。
我脸上带着浓淡合宜的礼貌笑容,赶上前去:“戚前辈,请您给瞧瞧景止的病,他这场风寒不轻。”
第21章 
戚千药就着我手里瞟了景止一眼:“他是你的相好?”
斯幽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本少爷难得老脸一红:“前辈胡说什么呢?”
戚千药大模大样地一吹胡子:“若不是你的相好,不过一场小风寒罢了,你这么心肝儿似的抱着,生怕他摔了还是怎么着?”说着招手叫来霜儿,不耐烦地吩咐道:“你去左手第二排取来‘向晚露’,喂这孩子两口,保管妥了。”
霜儿抿嘴一笑,依言取来“向晚露”,小心翼翼地给景止灌了下去。
我见景止脸色渐复红润,急忙道谢:“多谢前辈,妙手回春,果然名不虚传。”
戚千药冲我一瞪眼:“老夫看病,诊金是少不了的。”
本少爷听得啼笑皆非,从怀里摸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递到他手里,嘻嘻笑道:“还请前辈笑纳。”
戚千药见了银票,绿豆眼刷的发亮,连带着对我的神色都和蔼了不少。看得本少爷心里暗暗嘀咕,他奶奶的,是谁说钱能通神,说这话的得是一个多了不起的大圣人。
老头儿的医术倒真神奇,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景止悠悠醒来,清澈的目光中透出淡淡的迷茫之色,抬头四望,低声道:“这是何处?”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再那么冰凉,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安慰他道:“这是戚千药前辈的住所,他治好了你的风寒,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景止怔了片刻,缓缓摇头,从我双臂间挣扎下来,温然道:“拖累嘉鱼,叫我好生过意不去。”
我豪爽地一拍胸膛:“咱俩谁跟谁,你莫要这么客气。”
戚千药扯着长须嘿然一笑:“小子,你还敢嘴硬,老夫何曾胡说来?”
景止闻言,向我投来诧异迷惑的神色,我老脸通红,伸手一搂斯幽的肩膀,咧开嘴嘻嘻直笑:“戚前辈莫误会,他俩都是我的好兄弟。”
戚千药“哦”了一声,一脸了然:“唔,这少年也是你的相好。”
本少爷的笑挂在脸上,若不是看在他救了景止的份上,真想给这老混蛋一个苦头吃。
本少爷辞了戚千药和霜儿,走出门来,迎面撞见一个淡绛衣袍的青年,瞧眉目有几分相熟,我也不多理会,拉着景止、斯幽就走。
景止却停下来,拱手道:“谷公子,你怎也来了这里?”
那人也是脸现惊怔,急忙抱拳回礼,景止见我不识,三言两语,略作解释,我心头光芒一闪,想了起来。
说起来,还是小时候的一个故人。
这人名叫谷怀钰,是吏部尚书之子,当初同在刘老爷子的书塾里读书,他顽劣不在本少爷之下,不到十岁,就闹得尚书府日日鸡飞狗跳,无人安宁。
吏部尚书本是武将出身,为人方正刚烈,不想独子如此胡闹,常常气得倒仰,恨不能命人抓来,一顿打死。但谷夫人一生仅此一子,爱若性命,一旦谷少爷闯了祸,谷夫人必定全力相护,尚书老爷爱重夫人,面对劣子,也只得束手长叹而已。
大家当初同列纨绔一场,长大重逢,未免有些香火情,此刻见他行色匆匆,满脸都是忧色,本少爷心里打鼓,负手笑道:“老谷,你这是有什么心事?”
谷怀钰摇着头一个劲儿叹气,拉着我们重新返回木屋,迫不及待地问道:“戚前辈,樱樱的寒毒可有法子?”
本少爷一见,来了兴趣。谷公子从小顽劣跳脱,如今莫非转了性,对一个病怏怏的小丫头上起心来。
戚千药兀自好整以暇地坐在桌上,翘着二郎腿哼歌,闻言瞪视着他,不耐烦道:“死不了!”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这小丫头被人种下寒毒,命在旦夕,若不是莫小子中途拦下,就变成死丫头了,此刻老夫硬生生遏制住她体内寒毒的扩散,但这股阴寒之气难以化去,纵然天天服用灵草奇药,也终究寿命不永,除非……”说到这儿,蓦地顿住。
谷怀钰脱口问道:“除非怎样?”
戚千药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怎么样,老夫也不知道法子!”转向霜儿,扬眉道:“笨丫头,怎么还不喂越丫头喝药?”
霜儿见他颐指气使,心头微微有气,嘟嘴道:“我可不是您老人家的丫鬟,您就不能好好说话?您这么凶巴巴地命令我,我可不听。”
斯幽顺口笑道:“正是,戚前辈,像霜儿这样的佳人,怎能当作丫鬟使唤?”
戚千药见她回嘴,斯幽又帮她说话,一吹胡子,本要发怒,眼珠一转,流露狡黠之色,突然哈哈笑道:“霜儿,你不听老夫的话,那也罢了,等你主人采药回来,老夫要你好看。”
霜儿一顿足,端起药罐,将药汁倾入一个小木碗里,用小勺搅了一会儿,走到床边。
谷怀钰道:“霜儿姑娘,请让我来。”霜儿听他声音恳切,将木碗递了给他。
谷怀钰伸手接过,将药汁慢慢喂入越樱樱口中,少女合着双目,毫无意识地咽了下去。
谷怀钰替她整理了一下被角,轻轻擦拭掉她唇边遗留的药汁,低声问道:“戚前辈,不知樱樱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戚千药两条小短腿摇来晃去,大咧咧道:“过一阵儿便能醒了,浑小子,催什么催?”哼了一声,悻悻地道:“要不是莫小子要邀你们来,老夫这清净的梨香坞,怎会允许你这浑小子踏足?”
谷少爷在京城中也算响当当的一号纨绔,从小飞扬跋扈惯了,即便是长辈,看在他老爹的份上,也必定对他颇为和蔼,此刻却被这婴儿大小的小老头呼喝斥责,不禁有些尴尬。
本少爷一向是个体贴人,见状不忍让他难堪,拉了他笑道:“许久不见,来来来,老谷,咱们到外面聊聊。”
谷怀钰顺势下坡,同我们出来。
梨花树下,我们四人团团围坐,闲闲一番话下来,摸熟了谷公子这些年的遭际。
本少爷离家去天镜山之前,谷公子还是个一等一的纨绔,直到他遇到躺在里面的那个病丫头。
越樱樱并不是个标准意义上的美人,确切地说,她或许并不能算是一个美人。
这位越家的千金是户部侍郎之女,自幼养在深闺,从不出门。但谷、越两家同为世家大族,虽然并不多么亲近,平时也免不了往来。
谷怀钰十五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去越府拜访,在席的均是饱读诗书之人,清谈之时文绉绉的好不雅致,却叫谷少爷听得耳朵发麻,自知再多听片刻这些老的谈天,自己不免有吐血之虞,席间找个借口,忙不迭地溜了出来,大大松了口气。
越府花木繁盛,亭台楼阁布置得颇妙,谷公子的审美一向过得去,见状背负了双手,只管逛去,不知不觉来到越府的后院,正撞到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在园中抚琴。
彼时正当初夏,园中奇花异草开得绚烂,几十只蝴蝶翩跹起舞,风景配合得恰到好处。
那日告别的时候,谷家的小少爷一反常态地礼貌起来,不但向越侍郎恭恭敬敬地行礼作别,还口称“越伯父,小侄对您仰慕已久,一直很期盼能常聆您的教诲,只是不得机会”,说毕长吁短叹,遗憾之态令人戚戚。
谷、越两位爹都吃惊不小,出于礼貌,越侍郎自然笑着邀他常来越府做客。
那一天过后,谷公子忽然对诗书大感兴趣,常常捧了一两本书,蹿至越府,以向饱学的越伯父请教学问为名,消磨了数年时光。
这位纨绔里的元帅突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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