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长女》第171章


小姑娘生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脸上明显有了倦意,却仍脆生生地招呼,“给姨姨请安。”
“囡囡真乖,”严清怡笑应,本想给她个见面礼,可她平常极少戴首饰,这次出门发间也只是别了支简单的银簪,浑身上下竟然没有可以送出去的东西,只好尴尬地笑笑,“出来得仓促,回头给囡囡送个好玩的”。
芸娘笑道:“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些俗礼,囡囡困倦得不行,我得先回家,你那些衣裳都做好了,让王嫂子找给你。”
严清怡忙道:“你快回吧,外头风大,别吹着囡囡。”催着芸娘上车离开,转身往锦绣阁走。
王绣娘正打着帘子等她,乐呵呵地道:“掌柜家里的小姐极乖巧,见人就笑,教人稀罕得不行……跟严姑娘一样,一笑就有对小酒窝。”
严清怡随着夸赞两句,便道:“我打算挑两匹斜纹布,给我弟弟做直缀,这里都有什么颜色?”
王绣娘指着门口那几匹,“斜纹布属嘉定产的最细密厚实,有蟹壳青、象牙白、松柏绿还有灰蓝色,再有这种棋花布也适合小公子穿用。”
严清怡选中了蟹壳青和灰蓝色,因想起被七爷嫌弃的圆领袍,又挑了一匹鸦青色的杭绸、一匹荼白色杭绸和一匹宝蓝色素缎,打算配了色重新做。
会钞的时候,王绣娘低声道:“掌柜吩咐了,往后姑娘来拿布,不用结现银,先记着帐,以后往七爷那边结算。”
就是说,要替严清怡省着点银子。
严清怡感其好意,笑着点点头。
王绣娘又上楼提了只大包裹下来,“这是上次七爷吩咐给姑娘做的衣裳,有袄子、罗裙还有褙子,共十六样……这包裹太重,姑娘拎不动,我吩咐小厮连布匹一起送过去。”
严清怡道声好,撩起门帘往外走。
刚出门口,就听有人叹道:“这就是京都最出名的锦绣阁吗?看上去果然气派,只不知东西会不会贵得很?”
严清怡莞尔一笑,循声望去。
出口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梳着妇人发式,相貌不算漂亮,脸上挂着幸福甜蜜的微笑,看上去非常和气。
陪在她身旁的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他相貌冷峻,穿件鸦青色的裋褐,唇角含笑,正温柔地瞧着年轻妇人。
不是林栝又是谁?
严清怡脑中“嗡”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抖起来,脚软得像面条一般根本挪不动步子。
秦四娘也瞧见了林栝,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严清怡,见她正直愣愣地盯着那两人看,脸色惨白如纸,眼眶里已经蕴满了泪。
而林栝却把全副注意都用在赵惠清身上,仿似根本不曾注意到她们,只是无意中才瞥了眼。
秦四娘怕严清怡当众失态,低声对月牙道:“扶好三娘,咱们快些回去。”两人一人一边搀住严清怡,连拉带拽地将她带到黄米胡同。
进了家门,秦四娘松开手,喘着粗气道:“稍歇会儿,喘喘气。”
严清怡冲进东次间,一头扎到床上,泪水紧接着喷涌而出。
她曾设想过许多次。
假如见到林栝,她会客气地跟他打招呼,问候他跟他的妻子;或者装作从来不曾认识过,浅浅笑着擦肩而过。
总之,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在意和挂怀。
没想到真的见面了,看到他温柔地对着别人浅笑,她会这般难受,一颗心像是生生用刀给剖开似的,裂成了两半。
强忍着不流泪已是极限,又何谈出声招呼或者浅笑离开?
而林栝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视线连一息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就匆匆掠过。
他真的是变了。
以前瘦削冷硬,总是一身靛蓝色裋褐,现在身体宽阔了,面容温柔了,而且也不穿靛蓝色了。
他已经把往事尽都抛开,重新开始了新生活,她为什么还死死守着那些过去念念不忘?
严清怡“呜呜”哭了个够,擦擦泪,坐起身。
屋里已经暗下来,夕阳透过糊窗纸发出昏黄的光,冷冷清清的。
秦四娘不知何时进来了,正端坐在椅子上,见严清怡止住泪,她从净房端来铜盆,绞了条棉帕递给她,“擦把脸,厨房里已经做好了饭,刚来人问几时摆饭。”
严清怡展开帕子,当头蒙在脸上。
热气透过肌肤渗到体内,一直暖到心底。
良久,严清怡揭开脸上帕子,低声道:“这样也好,以后就不惦着了,各过各的日子。”将帕子放进盆里重新过了水,再擦两把,笑一笑,“让摆饭吧,有些饿了。”
秦四娘道声好,指着炕上,“锦绣阁让人送了来,布还是放在西厢房。”
严清怡影影绰绰地看出个包裹的形状,笑道:“今儿晚了,等明天都拿出来试试,挑件好看的穿。”
与严清怡的伤心不同,七爷一整天都乐呵呵的,甚至喝药时,眼眸里都带着笑,“喝完这一剂就不用再煎了,我觉得见好,再喝也没多大益处。明儿你去乾清宫问问圣上几时有空。”
小郑子点头应着,又开口问道:“七爷明儿不是要去顺天府?”
“不去,”七爷端着茶盅漱过口,往唾盂里吐了,再浅浅喝两口咽下,“让青柏把供词抄录回来就行……原先以为战场上见过血的汉子,筋骨会硬一些,照样捱不到十天。”
小郑子没作声,只殷勤地给七爷续了茶,将药碗撤下去。
心里却在腹诽:七爷下令让刑讯,牢狱里的人敢不动真招?真正三十六般刑具都用上,怕是铁打的汉子都受不住,挺过这七八天才招供已经不容易了。也不知到底那些人是为啥招惹到严姑娘的弟弟头上。
唉……真是倒霉催的。
第二天,青柏一早去顺天府抄了口供回来。
供词不长,就是说赵霆指使他们去春风楼挑衅,目的是将李实跟薛青昊送进牢狱,赵霆会使银子拖着不审讯,拖到来年开春就行。
七爷奇怪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没说理由?”
青柏摇头,“他们说不知道,赵霆就这么吩咐的。”
“有意思,”七爷翻来覆去看着供词,又问:“这个赵霆就是林栝的岳父?”
青柏应道:“对,他任宁夏卫指挥使,对林栝极为赏识。去年冬天林栝重伤,在他家养了四个月,听说是养伤期间跟赵家姑娘生出情愫,八月里成的亲。”
七爷笑笑。
赵霆抢走林栝当女婿是好事,可不该算计到薛青昊头上。
又思及前两次见赵霆,他春风得意目中无人的情形,手指轻轻敲打着粉彩茶盅上的大公鸡,笑道:“赵霆打仗颇有能力,应该大力提拔。”
吃完午饭歇过晌觉,七爷乘一顶软轿去了乾清宫。
康顺帝也刚歇晌醒来,看上去精神极好,笑着问道:“你不是吃着药,现下好了?”
“什么都瞒不过皇兄,”七爷往椅子坐下,端起茶盅喝口茶,“前几天出宫淋了雨染了风寒,因怕皇嫂记挂就假说小郑子生病,也没敢情太医瞧,连药都是往外头抓的。”
康顺帝笑道:“小郑子天天到处晃悠,哪里像个生病的?你体谅你皇嫂,但药可不能乱吃,总得让太医诊了脉才能开方子。”
七爷道:“惊动太医,皇嫂那里肯定就瞒不住。要是别的病也不敢乱吃,可是风寒……我这些年没少用风寒的方子。”顿一下,仰头看着康顺帝,“皇兄,有件事我反悔了。”
康顺帝挑眉,“什么事儿?”
“就是上次皇兄要赏赐我府邸,我说不要,这几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成亲。皇兄先前的话还作数吧?”
康顺帝道:“我也反悔了,不赏了。”
“这不行,”七爷忙道:“皇兄是天子,金口玉言,不能悔。我记得皇兄说过有三处让我挑,我也不挑了,就选地方最大的那处。皇兄把图纸和房契给我,我去看看哪里需要修缮哪里需要增建。”
“出尔反尔,非是君子所为。”康顺帝佯怒,却仍是抬手吩咐内侍去取。
康顺帝在位已二十多年,在位愈久威严愈重。不管是朝臣或是子女,无不对他恭恭敬敬,惟命是从。康顺帝固然享受这种尊崇,可内心里偶尔也会想要点亲情。
除了万皇后能略微随意些之外,就只有七爷敢这样亲热地跟他说话。
康顺帝很受用这种亲热,也能容忍这种随意。一是因为七爷自幼多病,康顺帝受太后所托要照看他;二来,七爷毕竟是弟弟,不会惦记着他的位子;三来,七爷养在坤宁宫,康顺帝见他时候比自己的儿子要多得多,也知道他重情念旧的品行,故而待他更加亲厚。
没多大工夫,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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