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长女》第167章


辛姑姑带着四个丫鬟在外面等着,见严清怡出来,便介绍道:“内院共十五个下人,这四个是专门伺候姑娘的,另外伺候秦娘子的两个,厨房里三个,管浆洗的三个,还有两个守二门的,顺带着洒扫院子。”
严清怡打眼一瞧,月牙跟新月已经认识,其余两个见过却不知道名字。
辛姑姑道:“这个是半月,那个脸儿圆的叫圆月。”
半月稍有些丰腴,而圆月却着实是个长着圆脸的胖姑娘。
四个人从瘦到胖,依次叫月牙、新月、半月和圆月,完全不会混淆。
严清怡笑笑,并没再像以前那样要求必须忠诚。
她们是七爷的人,要忠心也只是对七爷。
再者,已经有过春兰的教训,下人若是想叛主,嘴上说得再好又怎样,该背叛的时候还是会背叛?
这空当,厨房里送了饭来,辛姑姑一边摆饭一边道:“秦娘子老早就起了,说跟两位爷一道去荷包巷。”
严清怡汗颜。
那三人前天夜里在牢狱度过,肯定没有睡好,昨天又是折腾大半天,没想到早晨都起这么早,显得她好像格外懒惰似的。
吃过饭,严清怡绕着院子转了圈,将各处都看了看。
宅子是小三进院子,前头是第一进,她所在的是第二进,后面还有排后罩房。
正房三间带东西厢房,正中是厅堂,她住在东次间,西面则摆放着书架长案,布置成书房。
东厢房是秦四娘的住处,西厢房堆放着一些杂物,昨天芸娘拿来的十几匹布就摆在那里。
院子方方正正的,靠东是棵合抱粗的梧桐树,叶子大都凋落,只剩零星几片在枝头摇摇晃晃。
靠西边是口大水缸,缸里养着几株荷花,如今荷花早就残了,只留下枯枝随风飘摇。水缸旁边一字摆着六只花盆,菊花开得正盛,金灿灿得惹人喜爱。
临近晌午时,青柏急匆匆地赶来,却是告诉严清怡,邵简那边已经答应放人,只不过他是不肯送的,得有人去接。再有,薛青昊的夫子也找好了,是上科的进士,叫做章越,现在翰林院当庶吉士,明年就要散馆。
七爷的意思是大儒固然学识渊博,但不免流于迂腐,薛青昊志不在于科考,无需跟从大儒读书。章越此人才学在庶吉士中并不出众,但他为人通达,教导薛青昊绰绰有余。
章越也颇愿意分出精力来教导薛青昊。
双方只需见面商讨一下上课的时间及地点即可。
严清怡很是意外。
她昨天才告诉七爷,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好了。
青柏迟疑会儿,开口道:“姑娘有所不知,姑娘的事情,七爷一向上心,否则上次姑娘生病,七爷也不会那么快就知道。不瞒姑娘,就为薛公子读书之事,七爷昨儿从这边离开后,冒雨跑了趟翰林院,连中饭都没顾上吃,接着又去锦绣阁……因淋了雨,七爷几乎咳了一整夜。”
难怪呢,她洗浴更衣,又吃完饭之后,七爷仍是穿着被雨打湿的衣衫。
原来真是没有来得及回去更换。
严清怡下意识地咬了咬唇,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以前她在锦绣阁看到的那一幕。
七爷半蹲在墙角,昂贵的玄色狐皮大氅拖在雪地上,手里攥一方帕子死死地捂在唇角,咳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
见到有人过来,七爷抬起头,脸色涨得紫红,而眼眸里有着无法言说的狼狈与悲凉。
那次,也是这个季节,在淮海侯府,七爷因为救她跳进冰冷的湖里受了凉。
这次,同样是为了她,七爷冒着大雨东西奔走。
一时,严清怡觉得心里极不是滋味,默了片刻,抬眸问道:“请太医瞧过没有,可开了药?”
青柏长长叹口气,“诊了脉也开了药,可七爷这是老毛病,只要寒凉入体,至少得咳上两三个月才能见好。”
严清怡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复又垂了头。
青柏见状转了话题,“姑娘昨儿提到罗家女眷,她们判得是流刑,流放到大同服三年苦役。我托人打听了,罗夫人到大同的头一个月就死了。”
严清怡“啊”一声,急切地问:“怎么死的,为什么?”
“自尽而死,是用发簪刺破了喉咙,等被人看到时候已经没气了。”
严清怡呆若木鸡。
跟前世一样,苏氏仍是死了……
第130章 
青柏瞧着她的神情颇感无奈。
七爷待她那么好; 三年前她在济南入狱,七爷恨不得亲自去探看;去年冬天; 她染了风寒; 七爷二话不说; 就赶过去照顾;还有前天; 秦虎只央求个小太监传了个信儿; 七爷就吩咐小郑子去问了个清楚明白; 甚至冒着风雨亲自去顺天府。
其实,这种事情,随便吩咐个谁都能办得妥妥当当。
七爷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她?
怕她着急怕她伤心。
她却好,得知七爷生病; 闭着嘴一句话都不说,可得知罗夫人去世,她立刻变得这般激动和难过。
分明她跟罗夫人根本没见过几面,而且之前她落水; 不也是因为罗雁回?
她到底怎么想的?
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牵挂着,却独独对那个最应该感谢的漠然以待。
青柏正觉不忿,只听严清怡又问; “其他女眷呢?罗家二姑娘跟三姑娘可安好?”
“应该是平安无恙; ”青柏沉着脸道:“不过想要她们立刻启程回来也不太容易; 总得把各样文书准备齐全; 能在年底之前赶回来已经不错了。姑娘想过要怎么安置她们?”
严清怡没想过。
连她自己都是流离失所漂泊不定; 还真没有过多地考虑他人。
思量片刻; 开口道:“罗家宗族在真定府,就把她们送往真定吧。”
罗振业身为阁老时,曾拉扯和提拔过不少族人,即便因为势败牵连了一些人,可有的仍然在位,想必会善待罗雁菊姐妹。
青柏飞快地扫她一眼。
本来还以为她会把罗家姐妹接到这里来,没想到……的确,送往罗家宗族最合适不过。毕竟两个姑娘家,不可能自己养家糊口,再说以后还得嫁人,有长辈照看着才好。
一念转,想起严清怡也是自己赚钱养家,还供着弟弟读书学武。
又想起,三年前在济南府隔着窗子看张培源断案,她脸上流露出来的刚强和坚毅。
身为女子,她也是不容易了。
也不怪七爷对她念念不忘。
青柏左思一遍,右想一遍,声音却是和缓了许多,“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要是没有,我这就回去复命。”
严清怡摇头,“没了,多谢你跑这一趟,”起身送他出门,走到院子,瞧见廊前盛开的菊花,突然开口唤道:“请留步。”
青柏回身,静静地等着她的吩咐。
严清怡咬咬下唇,低声道:“请代我给七爷问安……要是七爷康复,也请带个信儿给我。”
青柏应声好,大步离开。
正值晌午,天高云淡阳光和暖,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形点缀在天际,间或传来几声雁鸣。
严清怡仰头瞧了数息,直到它们远离了视线,才慢慢踱回屋子。
太师桌上摆着个蓝布包裹,像是她先前交给秦虎用来打点的那个。
辛姑姑笑道:“适才青柏拿来的,让交给姑娘。”
严清怡将包裹解开,露出里面半新不旧的桃木匣子,正是她那只,遂又原样系好,正要收起来,却感觉比先前重了些。
打开一看,除了原本她的那些金银钗簪之外,额外多了好几样首饰,另有五张银票。
当着辛姑姑的面,严清怡不好细查,提着包裹回到东次间,一样样把匣子里的东西摆在炕上。
她首饰不多,大都是出去赴宴时别人给的见面礼,每样东西的来处,她都记得。
多出来的是一套双色碧玺石镶成的耳坠、一对绿松石镶的侧簪、还有一对镶了黑曜石的赤金蝴蝶钗。
侧簪跟金钗倒罢了,严清怡匣子里就有样式差不多的,那副耳坠子却稀奇,从正面看是油汪汪的绿色,而稍微转动,又呈现出亮晶晶的紫。
碧玺石不难寻,可双色的却少见,尤其是这种两面成色都能看得过眼的,更是极为稀奇。
严清怡对着窗口细细端详好半天,不由惋惜,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工艺差了点,石头亮度不够而且镶嵌得略微歪了些。
宫里出来的东西最讲究工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瑕疵,以至于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
严清怡心念一动,急忙拿起侧簪跟金钗。
这两样石头打磨得倒是好,可那工艺一看就是个生手,像是练手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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