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第94章


花园里赏雪,被贪玩的孙儿撞倒,之后就躺在床上不能动了。
太医署和尚药局的人都去过,只说年纪大了,慢慢养,结果被老夫人和常夫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到后来,就算常公亲自登门,几位医师和奉御也是摇头摆手,各种推托,怕极了。
常公不得已,这才向太/子求助。
然后太/子找到皇后,皇后又听说桑榆在城中,便又将这事推给了她。
虞闻必须回大都了。可桑榆如今的情况,他始终放心不下。
“我很快就回去了,你不必担心我。”桑榆笑笑,安抚道。
“要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虞闻叹气。如今朝中气氛愈发凝重起来,各方势力胶着在一处,随时都有可能打破表面的平和。
“你不若这么想。”桑榆想了想,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如今你我一体,我去常府也算是入了虎|穴,可既然入了虎|穴,哪有不得虎子的道理。六哥,你信我,我并非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有些事,你能做,我也能。”
她说这话,如果没有防着外头的探子,只怕会更有气势一些。
虞闻心中叹息,只好将她搂了搂,然后低头吻上她的额头:“好,你去。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去宰相府找孙青阳。他混归混,可到底能帮我护着点你。”
从认清自己的私心起,他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上的小娘子,并非那些世家娘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不过都是附庸风雅的东西,她也学了,却并不精。甚至是别人家的女孩儿都盼着嫁个如意郎君的年纪,她却带着下人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自由的生活。
他这么喜欢她,怎么舍得因为那些规矩,就把她的双翅折断关在牢笼里。
离开奉元城前,虞闻果真修书一封,命亲信送到了宰相府,并由孙青阳亲自接下,这才算完成了任务。
而另一边,秦氏总算是得了空,准备处置丁姨娘了。
处置丁姨娘的那天,奉元城下起大雨。桑榆备好所有的东西,准备翌日去太/子洗马府上。得了空,她站在屋檐下台阶上,望着大雪后的这一场冰冷的雨,只觉得寒意透着厚厚的衣裳传遍四肢。
她哈了口气,冒出一团白眼。
“娘子。”阿芍撑着伞,急匆匆地从院子外跑了过来,“前头可热闹了!”
这么多年过来,阿芍还是和从前一样,性子有些冒失,贪玩。桑榆哭笑不得地搓了搓手:“又怎么了?”
“丁姨娘正被押着在前头受罚呢!”
按理说虞阗的死和丁姨娘脱不了干系,秦氏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是奇迹了。所以桑榆丝毫不奇怪会有这件事发生。
“我刚才经过的时候看见,那些婆子手里可都拿着鞭子、板子,估计是要动私刑了。”
丁姨娘是妾。
正如桑榆曾经在公堂上对月娘说的那样,在这个世界,妾说白了不过是郎君的玩物罢了,是死是活,也无外乎是主子的一句话。
虽说国法对于杀人,无论是主杀仆,还是仆杀主都有着严苛的刑罚,但实际上丝毫不影响一些大户人家背地里动用私刑。
丁姨娘的事,说出去既然会丢了虞家的脸面。按说秦氏必然是不会愿意把这样的家事拉扯到公堂,曝露给旁人笑话的。
所以,丁姨娘这条命,只能悄无声息地在虞家后宅里断送掉。
桑榆闭了闭眼:“阿芍,我们去看看。”
“娘子要去救她么?”
“为什么要救?”她睁开反问。
阿芍愣住:“我以为……按着娘子的性子,丁姨娘再怎么坏,总归是条人命……”
桑榆笑:“可她又当旁人的命是命了吗?”
阿芍哑口无言。
主仆二人走到前面的时候,丁姨娘已经被人押着绑在了椅子上。
从人群最末走到前面,桑榆清楚地看到,披头散发的丁姨娘一双眼睛,充满了惊恐。
秦氏就站在她的不远处,表情狰狞,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撕得粉碎,又唯恐这人死后下到阴间又去勾搭二郎,怒道:“先把她的脸给我划了!”
婆子有些迟疑,秦氏跺脚:“快!”
丁姨娘大叫,被叫来围成一圈看着她受刑的下人们纷纷别过脸不敢看。阿芍这时候有些后悔跟娘子说这事了,刚要抬头劝娘子回去,却见桑榆眉头都不皱一下,就那样看着丁姨娘的脸上生生被人划开几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而后,又有婆子狠狠地朝着丁姨娘甩了一鞭子。桑榆分明看见她险些就要疼晕过去。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冲上去替她求情。
所有人都看着,听着,鞭子在风中呼啸的声音,丁姨娘惊恐喊痛的声音,那皮开肉绽的啪啪声,一下一下,疼入骨髓。
直到丁姨娘痛得昏死过去,秦氏这才命人暂时停了动作。所有人都以为秦氏要网开一面,放了丁姨娘,却不想,在确认人还有气候,更加疯狂地命人往她身上泼滚烫的辣椒水。
丁姨娘被烫醒,身上火辣辣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她哭喊着求饶、认错,可秦氏就像疯了一样,差使着下人拼了命地往她身上抽鞭子。
大雨还在下,那行刑的婆子被雨淋得浑身是水,周围的人虽都二人并一把撑着伞,依旧被雨打湿了大半的身子。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丁姨娘,一身血水,被大雨冲刷到地上,还伴着尿骚味——她已经被打得失禁了,身上也找不到一处好的地方,可只要人还有气,秦氏便不会放过她。
桑榆终于看不下去了,转过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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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石榴花(四)
这一场大雨;一直下到翌日清晨。
大约是并不乐意见她;桑榆到常府的时候;有下人将她引到了正堂,而后又说家中阿郎和夫人们都还没起;需要等上一会儿。
于是这一等;就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你们也真是的,既然有客人上门;怎的也不通报一声;害得人家一个人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常夫人的嗓门今天显得格外的大。桑榆知道她是故意为之;便顺势起身笑道:“常夫人客气了,不过才等了一个多时辰;只比之前等皇后多了一个时辰罢了。”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这笑脸人嘴里说的话并不怎么动听。
常夫人咬牙;笑道:“谈娘子这么一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眼前这人,看着笑盈盈没什么大能耐,话里的意思却实在是不能随意置之:人家皇后摆架子,也不过是让她多等了一刻钟,轮到常府,却让她等了一个多时辰,分明是比皇后的架子还要大。
“夫人,老夫人可有醒了?”
常夫人心有不悦,自然是不愿她就这么轻易地见着常老夫人的,眉头微扬:“老夫人年纪大了,这个时候应该还睡着……”
“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又发脾气了!”
她话音还没落,不知哪个侍娘忽然高呼一声,本还打算变着法子整桑榆的常夫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倏然转身:“又发脾气了?不是才请了厨子给她做最喜欢吃的点心吗,哪个老不死的又闹什么脾气!”
在场的所有侍娘皆是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神色。那才跑过来还没缓下劲来的侍娘匆匆道:“点心吃了,刚出锅就给老夫人端过去了!可老夫人才咬了一口,就全砸人身上了!”
常夫人脸色都白了,顾不上身后还有个桑榆,匆匆忙忙就走了。
常老夫人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年纪大了,身体又没恢复,方才砸人的时候才花了没多少力气,就已经累得她气喘如牛。
“阿娘。”常夫人急匆匆绕过屏风,见常老夫人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穿着粗气,呼吸声也格外的粗重,忍不住就皱起眉头。“你想吃点心,我就给你请了奉元城里最好的糕点师傅,可做了给你吃,你扔了干什么?”
久病床前无孝子。加上常夫人嫁给常公时,本就是低嫁,这些年对着家里的老老小小还有原配客客气气的已经算是进了本分,到现在还想要她好好伺候病人,根本不能。
“你……”常老夫人喘着气,实在是没有气力,不然她铁定会翻身下床,狠狠地教训这个媳妇一顿。
桑榆跟着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常老夫人被气得大口喘气。到底年纪大了,就连眉毛都已经花白杂乱,眉心处有个深深的川字纹,嘴角还有法令纹,一看便知身体无恙的时候也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太太。
常老夫人显然被气得没留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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