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将》第55章


“皇上!”太后板起了脸,“你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你永远都不会有错的时候。”
“知错能改,才是一个开明的君王。”皇帝神情认真:“一味为了所谓的天家脸面而枉顾是非对错,只会寒了臣子们的心。长此以往,朕坐在这高位上,将再也不会听到臣子的一句真话。母后,朕不能做一个只听献媚之词的昏君。”
皇帝向来孝顺,何曾这样顶撞过她。太后满目盛怒,“好好好,你是明君,哀家是小人。”
“朕没有这个意思。”皇帝语气生硬的道。显然面对太后的胡搅蛮缠,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一脸不高兴的道:“后宫不能干政,母后你若没事,就先回去吧。”
太后一震,不敢置信皇帝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个后宫不能干政,皇帝出息了,哀家就放心了。”太后怒极反笑,扫了一眼镇远侯,拂袖而去。
这是又迁怒到自己头上来了。镇远侯唉声叹气,对这熊外甥道:“太后也是为您着想,母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您何必这么激怒她呢。”
皇帝也唉声叹气,“朕若是现在不将话说清楚,以后她还要御书房干政,若是类似封赏臣子这等无伤大雅的事也就罢了,万一涉及民生邦交的事呢,届时朕要如何处之?现在把话挑明了,也能早省心。至于母后那里,待她气消了,朕再给她赔礼道歉。”
镇远侯没想到皇帝已经想这么远了,他默了一默,躬身道:“皇上圣明!”
但这道圣旨,还是出不了宫门,被闻讯进宫的几个老臣拦下了。
那几个老臣,是先帝时候的重臣,在朝中颇有声望,就是镇远侯也对他们很恭敬。
几个老臣和太后一样的看法,都不同意席香在军中任职。
封一个女人为三品将领,这简直是笑话!
几个老臣在皇帝面前口沫横飞,引经据典,痛陈女人当将的弊端,直吵得镇远侯与皇帝耳边嗡嗡响。
皇帝坐在书案前,伸手按了按额头,喃喃道:“唉,当皇帝可真累。”
镇远侯身为辅政重臣,也被几个老臣痛斥了一顿。他心有戚戚的想道:“唉,什么时候能卸了这一身官职回家养老。”
第048章
几个老臣走后,皇帝与镇远侯面面相觑,舅甥二人都愁眉苦脸。
这一道封赏的旨意,短时间内是出不宫了。
皇帝双手捧着脸,一脸茫然:“唉,朕赏席姑娘一个将军怎么了,又不碍着他们这些文臣什么事,为何要跳出来反对?”
“那是因为他们怕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再出现像席姐姐这样的女子,他们就压不住了。”赵歆快步走进来,看她神色,显然已经听到了那几个老臣的话语,“自古沙场都是男儿的天地,如今却被席姐姐抢了风头,证明了女儿家也不比男儿差,让他们有了危机感,自然不会乐见席姐姐继续领兵作战。”
“危机感?”皇帝越发茫然,“一个武将,能让文臣产生什么危机感?”
赵歆耐着性子道:“这不是武将与文臣之争,是男权与女权之争。咱们大梁百姓跟风成性,一旦让席姐姐以女子之身任军中将领,那便会成为女子不靠父亲丈夫子孙就能立足于世的典范,便会有很多姑娘争相学习,现在有了女将军,那么以后就会出现女状元,女尚书甚至女相爷,与男人争名夺利,再也不是男人的附属品。皇兄你也是个男人,难道你愿意看到原本是你附属的女人突然与你地位相等,与你同起同坐,甚至可能比你位高权重?并且那些原本只属于你的资源,会被别人分走,甚至一点都不留给你。”
皇帝丝毫不介意的道:“我愿意啊,强者为尊,若是有人比我优秀,居我之上,又有何不可?”
“……”赵歆沉默一瞬,突然道:“那要是有一天,我要抢了你的皇位呢?”
皇帝不由呆了呆。
一旁的镇远侯却吓了一跳,低声喝道:“公主慎言!”
赵歆冷冷一笑,“皇兄你是父皇的儿子,我也是父皇的女儿,皇位是父皇留下的,为什么你能坐我就不能坐?”
皇帝思绪不知不觉地跟着她的话走,喃喃问道:“对啊,这是为什么?”
赵歆讽刺道:“那是因为在男人的眼里,女人只能是他们的附属品,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女人与男人地位相等,让女人有机会与他们争夺权利钱财。”
皇帝挠了挠头,转而看向镇远侯:“舅舅,您怎么看?”
镇远侯老脸一臊,即便他很不想承认,但面对皇帝信任的目光,他也还是点头默认了赵歆所言不假,别人暂且不提,单就他自己,就是如此想的。
“我明白了。”皇帝点了点头,对赵歆道:“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你要是真的比我厉害,这个皇位不用你抢,我愿意让贤。”
镇远侯心里微惊,这兄妹俩是认真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能从几个老臣反对席香为将这事上,看透这实际上是男人在阻碍女人独立起来的本质,公主确实比皇帝有远见多了。
撇开公主是女儿身这个不提,公主的言行举止,确实更有帝王风范。
这念头一出,镇远侯心中顿时一个激灵,及时止住了这个十分危险的想法。
“你愿意让贤,那也得问问底下人同不同意,皇帝又不是说当就能当的。”赵歆咕哝了一句。
“这个你放心,朕都明白能者居之的道理,他们都比朕的年纪大了,不会不明白的。”皇帝目光暼向镇远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舅舅您说是吗?”
镇远侯冷不丁对上皇帝的目光,唇角微动。
皇帝不等他回答,又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那歆妹妹你且说说,如今这局势,该如何破解?”
封席香为将,太后不同意,老臣也不同意,他虽是皇帝,可行事却也要顾及他们。
“有人不赞同,就肯定会有人赞同,明儿朝会肯定会因这事吵起来,你让他们吵。”赵歆走到书案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偌大的“利”字,然后搁下笔,对皇帝道:“吵个三五天,你就和他们说,军中不能无将,既然不同意封席姐姐为将,那就封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孙后代为将,遣到雍州去守城。”
皇帝认真思考了片刻,便想通了这其中关窍,立即抚掌赞道:“妙哉!”
顿了顿,他又问:“那母后呢?”
“母后?”赵歆有些奇怪地看了皇帝一眼,唇角扬了扬,悠悠道:“后宫不能干政,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母后最看重规矩了,一定不会藐视祖宗规矩插手政事的。她要是生气,你就晾她一阵,等她冷静下来了,会明白是自己僭越了,到时候她不仅气消了,还会来同你赔不是呢。”
皇帝眉头微皱,念着太后到底是从小对自己嘘寒问暖的母亲,感情深厚,他还是不忍让太后生气,伤太后的心。
赵歆少时离家,尝遍人情冷暖,一颗心早已冷硬如石,如今回宫不过一载,又与太后有诸多分歧,自然谈不上对太后有多深的感情。见皇帝踌躇不决,便冷冷道:“你若不忍心,那且纵着她,由着她,任她干政,闹得你不安宁,你就受着吧。”
说罢,她便扬长而去了。
“呃。”皇帝吞了吞口水,求救地看向镇远侯。
镇远侯还没从他先前退位让贤的话中回过神,面上看似平静无比,心中已起了惊涛骇浪,见公主走了,他也木偶似的行礼告退:“臣告退。”
“啊?舅舅?舅舅?”
任凭皇帝怎么叫他,都充耳不闻,径直出了承天殿。
然后,就被赵歆拦下了。
“舅舅。”赵歆规规矩矩的朝他行了一礼,看似玩笑的道:“若是当年留在宫中的人不是皇兄而是我,你会像扶持皇兄一样的扶持我登基为帝吗?”
对上她野心勃勃的目光,镇远侯不由一震,笑哈哈地拱着手打太极:“公主,这等玩笑可开不得,老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便逃也似的走了。
赵歆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嘴角笑容不减,矮了矮身道:“舅舅慢点走,小心别摔了……”
“了”字才出口,镇远侯脚下一绊,四肢着地,摔了个狗吃屎,却又生怕赵歆来扶他,忙不低的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快步走了。
回到侯府,镇远侯连喝了三杯茶压惊。闻氏见他这样,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从宫里出来,仿佛身后有恶犬追一样。”
想当皇帝的公主可比恶犬可怕多了。镇远侯摆了摆手,一脸的心有余悸,捶着胸口唉声道:“明儿起我告几日病假,府中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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