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遣楹》第133章


“那你你曾问我,在师父故去的这五年里,我无依无靠,以甚么谋生,当时说好听点,是我简略答你,难听些便是我扯谎欺了你。”
“不要紧,你说罢。”岂料一口气尚未喘均,晓舟珩被李终南接下来的话再次震得眼冒金星。
“我虽是以问疾为生不假,但我亦在锻造庄打过短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晓舟珩笑了笑:“这就是所谓机缘巧合么,杨埭山去锻造庄送剑,恰好送到了你的手上,于是你顺水推舟复原了真正的踏雪剑……因而那日你去杨府是以锻造庄送货的目的,杨埭山也不知你真实身份。”
“不错。”
“教我该如何说你?”晓舟珩哭笑不得,“我还要与你过日后这些年岁,你可不就要把我算计死么。”
“不会的,恕汀。”李终南也听来晓舟珩是在说玩笑话,“我不会那样做。”
“行了行了,你们收敛一点。”沈骞翮从骇异中很快挣脱而出,“所以说,你送去杨府的是真正的踏雪剑,而且就是现在在屋中的那一把?”
“杨埭山不知,并不代表七月十四那晚在场之人不知。”公良昃道,“阿蒙,难怪你先前说过你并未放过杨埭山,我竟是没想过你能忍心将铸剑少主的剑亲手交给杨埭山,论顽艳之人,你当属魁首 ,此番送剑之法,真真是好一个二桃杀三士!”
“公良大人过奖了。”李终南微微一笑,并不否认,全然承认了他所做之事。
“你顺水推舟的好意,却使得那晚的杨埭山成了案上羔羊,难怪他身上受伤甚多。”沈骞翮将检验详说又翻开来看,“我当初不明为何杨埭山会遭受此折磨,原来是因为这把踏雪剑。想必他与人交货之时,被点了醒,深知自己被算计,欲求一线生机,那知争夺之中还是落得如此境地。”
“现在问题在于,收货之人听起来十分可疑,又是何许人也?”玉如轶略一搔首,“楼筱彻那边的情况算是明晰不少,我看即便是看在堂兄的面上。牢狱之灾是不能免了。但这收货之人在故事中却未提及半句。”
玉如轶话音方落,自己又脱口道:“还是说,那晚杨府就没甚么家宴,亦并非是为失踪数年的儿子,本就是为了让犒劳那名神秘买主。”
“玉知府居然不像传说中那么懦弱无能,这倒让杨某有几分惊讶了。多亏玉知府,杨某现在才知天下多是耳食之徒,话都信不得。”杨诘戏谑道,“若不是杨某此刻双手被缚着,定当为要你拍手叫好了。”
玉如轶哪里听得如此侮辱,须臾间双颊涨得通红,唇…瓣上下哆嗦着,正要出声斥责,但见身旁万怀殷一步前跨,瞬时就冲着杨诘打出狠辣刚猛的一拳。杨诘无处可躲,只能硬生生接下,在堂中翻滚一阵,随着一声惨叫,直直撞上大柱。
“呸。”这么一撞,杨诘脸上药糊掉了不少,但听他嘶声啐道,“故事我不讲了,我不接着讲,你们这些蠢夫永远都不知那晚到底发生了甚么!我与楼北吟在这其中扮演了甚么角色,你们根本无从知晓!”
“其实,你接下来讲与不讲都无伤大雅。”晓舟珩先是扶了李终南的臂膀,后又一撑木椅扶手起了身,他轻轻在李终南手背之上拍了拍,示意他不必忧虑后,带着一身暂时的羸弱,起身踱了几步,绕过杨诘,走至堂中。
众人不知他要做甚,甚至连李终南都不知他欲说些甚么。
晓舟珩言行完全在杨诘预料之外,他也是迷惑不解:“你是……甚么意思?”
晓舟珩听出杨诘牙齿间稍纵即逝的畏葸,于是兀自笑了笑道:“我是说,你这个故事着实没甚么意思,你倒是使尽浑身解数将今夜在场之人诓了一圈。”
“甚么?他刚所述那些为假?”沈骞翮也坐不住了,音调提高了不少。
“这倒也不是,具体如何一时半会儿我也答不上来,不过离天亮还早,不如诸位再听听我这处的故事,如何?”晓舟珩一顿,忽然就冲着杨诘笑了,那笑十分惹眼,足以摄人心胆,倒并非是由于晓舟珩本身就样貌甚佳的缘故,而是那笑容中蕴藏着一种可带人飞跃一切荆棘的力量。
杨诘好像察觉出了甚么,这厢终是稳不住,只听他咬牙切齿道:“晓舟珩,你……住口!”
“应了你方才 ‘赠’与玉知府的那句,这世间人云亦云者占去大多,一番道听途说下来,自是搅得世人泾渭难辩。”晓舟珩笑得灿若繁星,嘴角还残留着淡淡血痕,但见他一挥袖边,卷走了数年的云屏烟障,“所以我要讲的这个故事,你也要一同听听么,楼、北、吟?”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信息量大,我知道——
常州鱼铺一行于第四十五章提及。
李终南承认自己有踏雪剑剑尖,并且锻造了于第九十九章提及。
玉如轶查到杨府账目于第五十章提及,且在七十八章告诉了沈骞翮;虎啸尸首被盗于第七十八章提及。
第108章 
楼北吟这三字的陡然出现,似让原本明晰的前路再次若明若暗起来。
是啊,怎么能忘了此人?堂中几人早就该明白,杨诘自始自终就从未与楼北吟断开过关联。
虽然穿过二者的线,几人还尚未捋清,但终归是寻到了些缺口,正是准备操戈入室之时,却因为晓舟珩的这一声,此刻情形直转急下。
不管其余几人如何,反正沈骞翮左右是怎么也笑不出了。
“你这是甚么意思?”沈骞翮一手揉了把自己僵硬的脸,一手指向面目狰狞的杨诘,“他不是杨诘么?怎又成了楼北吟?那晚楼北吟都已是死了,恕汀,你莫不是发晕了?”
“我也想发晕,或者一闭眼就这么睡过去,待清醒后便可知晓所有答案,奈何……”晓舟珩目放光华,“奈何世事不遂我愿,我现在反而清醒得很。”
不仅不合晓舟珩一人之愿,就问问这在坐之人,他们头顶的晴空,哪片不是早早就被乌云遮了个完全?
就在这时,门开了道缝,带进来了几丝夜中寒气,原来是万怀殷借着几人说话的空,去泡了些茶,进来后闭了门,又端给了众人。
沈骞翮接过,点头言谢,脸色沉郁地微抿一口浓茶,似乎还在推敲晓舟珩所言之意:“我与楼北吟共事已有五年有余,他样貌如何我自然记得清清楚楚,照你之意,倒是我也混淆了?”
“试问当津者,岂应袖手。”晓舟珩冲万怀殷行了一礼,却没有接茶,只听他淡然道,“沈大人稍安勿躁,我并非是质疑于你。暂不提二者身份,试问诸位可曾想过,为何在杨府那晚的那个楼北吟要自尽而亡?”
“是啊为何?”玉如轶将手中的册页翻得哗哗作响,“这一点我也不甚明晰,那人也并未受甚么伤,就是自我了断了。”
“他自尽而亡之由,无非有三。”李终南将手中茶盅放置一旁道,指尖轻点椅背,“郁症,失控,懊悔。”
沈骞翮偏头道:“自不可是郁症,在刑部他虽不与同僚一聚,但平日里能吃能喝,面容也不见得消瘦几分。”
“失控该作何解释?就是所谓的杀红眼么?”公良昃眯眼盯着杯中升起的烟气,“但他能握得起剑么?”
“对于那晚来说,算是吧。”李终南道,“若是将那晚的楼北吟认作灭门真凶的话。”
“可惜目前问题正好在于,无人相信那晚自尽而亡的楼北吟是真凶。”玉如轶在一旁补充道。
“那懊悔呢?对自己所做之事悔恨不已,难道所指之事并非是他杀了人?”沈骞翮差点被自己绕晕了,“假设那晚的楼北吟不曾杀人,那他所谓的懊悔又从何谈起?是看见杨府众人自相残杀后,因自身无能为力而心怀愧疚?”
“很是有这种可能。”晓舟珩手抚胸口,小声咳嗽起来。
“但他好像并非是那样的人。”沈骞翮脑中不由浮现了那人曾经停留过的一点残象,“难不成……难不成他真是畏罪自杀了罢?”
晓舟珩眉峰再次堆起,面色更显煞白,无力地摇头道:“或许是罢,但凭我之愚见,只觉他是接受不住真相,崩溃而亡,含着恨意,不甘,自责以及种种,就此选择了断。”
见众人目目相看,无人出声,晓舟珩只好又道:“虽我与那人并未打过交道,但听了这么多,再加上沈大人之前与今晚的一番说辞,我倒觉得那人是真凶的可能性也并不大,至于由此结论的缘由,我先不提。据我斗胆猜测,他估计是听到了甚么难以接受的事实,无力挽回,这才走上了不归路。”
但……关键在于,究竟是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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