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锦绣》第184章


“从古至今,三皇五帝,为何要称孤道寡?他们从开始就明白,一切都要有所交换。既选择了俯视天下的权利,就要付出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一生的独行,也已注定。”
皇甫策凝视着明熙,许久许久,那双流光溢彩又潋滟波光的凤眸,一点点的黯淡了下来,直至死一般的沉寂。
明熙看了皇甫策片刻,率先移开了眼眸,缓声道:“太子殿下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贺明熙。”皇甫策半阖着眼眸,极轻声的开口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孤若破釜沉舟,你又当如何?”
“太子殿下虽享世间至尊之位,自然也有相同的责任。若说破釜沉舟,以太子殿下的性格,还不至效仿幽王纣王。”明熙站直了身形,长出了一口气,浅浅一笑,忽又道,“自然,我也深信自己的选择,即便有一日行至末路,也无惧无畏。最少,我选的那人,会与我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皇甫策逐字逐句道:“你无惧无畏,就不怕连累他吗?宦海浮沉多少年,才熬到今时今日,为了你的肆意妄为从而失去一切,只怕终其一生,你们两人之间只会剩下了厌倦与怨恨。”
“他若觉得值得,自然会为我抛开一切。”明熙唇角轻勾,眉宇之间,尽是不以为然,“太子殿下,又何尝是公私不分之人?”
皇甫策半阖着眼眸,冷笑一声:“到时天下都是孤的,还有何公私一说?孤历来不以君子自诩,你以为皇叔能保住你与谢放多久?三年、五年或是十年?”
明熙目光微冷,嘴角的笑意,终是消失不见:“太子殿下,这算是威胁吗?”
皇甫策眉宇间具是决绝,冷然道:“是又如何?孤若心如刀割,为何还要违心的笑下去?这天下,这人世,尽握手中,孤懒得迂回,也不愿虚与委蛇。孤为何要强迫自己做不愿之事,孤为何不能争取?孤得不到,同归于尽罢了。”
明熙抬眸,凝视皇甫策的冷脸,许久许久,轻声道:“太子殿下远胜往昔,我不可仰及,乞请告退!”话毕,俯身推手时,微向上举高齐额,俯身长揖,而后,甩袖离去。
皇甫策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忽又站定了原处。
冷风过,似有浅色花瓣划过肌肤,他肤色本就白皙,此事在橘色的夕阳下宛若冰凌,让人错以为,一触就碎……
第160章 第六章:一寸还成千万缕(24)
天色已晚,太极殿后园的八角亭内,点上了琉璃灯。
漆黑的冬夜,枯枝绿叶间,蒙着青纱,晕着橘色灯盏。远看上去,很是有种朦胧的美感。
六福附在泰宁帝脸侧,耳语了片刻。
泰宁帝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惊讶道:“当真?明熙当真如此说?”
六福点头连连:“祁平回报时,支支吾吾的,只怕娘子所言,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
泰宁帝放声大笑,笑到一半,忙坐正了身形,朝外面看一眼,忽又忍不住偷笑道:“朕真该去看看太子的脸色。说是身体羸弱,可到底还是年轻啊,被这般的奚落,也没有气出个好歹来。”言语之中,遗憾颇多。
六福笑了两声,不好接话:“陛下还是自己小心一些吧,若非娘子被雪水打湿了长裙,回揽胜宫置换,只怕这会正在与陛下清算此事。”
泰宁帝无辜道:“朕摆明是入了太子的圈套,明熙若秋后算账……咳咳,也算不上朕身上。朕想了又想,这相见之事,肯定是太子一早就算计好的,可见他没有落好,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六福轻咳道:“老奴肯定相信陛下,可娘子不见得相信,没有陛下的口谕,太子殿下可是出不了东宫的,何况又是出现在太极殿的花园里。”
泰宁帝忙道:“那就让太子亲自去解释!太子呢?太子人呢?”
六福想了想,极小声的开口道:“听看见的宫侍说,太子站在原地许久,天快黑才离去……”
泰宁帝顿时忘记了忐忑,抿了一口茶水,咏叹道:“放眼整个朝廷,也就明熙能替朕出出气啊!一想到今后这满朝文武,都要以那个小狼崽子马首是瞻……朕就分外心塞呐。”
祁平领着一个小内侍,一前一后,停在了八角亭外。
祁平躬身道:“陛下,猗兰殿的小钟,有急事求见。”
小钟正是猗兰殿管事的小徒弟,平日里在很是得用。荣贵妃当初为诚王府,历来不是那种用手段固宠的妃妾,这个时辰说是急事,该是不虚。
六福忙站直了身形,瞥了眼那小钟:“你上前回话。”
小钟十分瘦弱,虽快至双十,但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虽是伺候荣贵妃身侧,但得见圣颜的机会,不是很多。此时,他看起来很是紧张,一直低着头,只敢小小的上前一步,好半晌才颤声道:“贵妃娘娘一早有些不舒服,下午躺了一会,好了些。可傍晚用了些素膳后,一直说胸口闷,没多久昏了过去。”
泰宁帝怔了怔,低声道:“太医怎么说?”
小钟忙道:“太医说是可能胸闷心慌所至,此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鲁管事不敢做主,让奴婢请陛下过去。”
六福凑到泰宁帝耳边道:“陛下去看看也好,正好错开娘子回来……明后日又是休沐,躲上两日,正旦一到,人多事忙的,娘子也就不记得这事了。”
泰宁帝双眼一亮,轻咳了一声:“既如此,朕得去看看。天色已晚,今夜不见得能回来了,一会娘子来了,你们要好好伺候。”
祁平垂眸道:“是。”
泰宁帝神清气爽道:“摆驾猗兰殿。”
轻纱帐下的八角亭里,摆着一桌尚还温热的饭菜与清酒。
明熙将长裙换成了简单的黑色长袍,眉眼轻挑,拿起桌上的锦盒。
祁平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小声道:“陛下去了猗兰殿,让奴婢伺候娘子用膳。”
明熙喜怒不显,拿起了桌上的锦盒,把玩了片刻:“天色已晚,陛下为何突然要去贵妃娘娘那里?”
祁平忙道:“娘娘所有不适,猗兰殿里的人来请,陛下不好不管不问。”
“陛下可曾交代什么?”明熙倒也不奇怪,后宫争宠,历朝历代不过就是相似的手段。
祁平道:“陛下让娘子不用等他,今夜可能要宿在猗兰殿里。”
明熙不置可否,打开了锦盒,是一根做工极为精致的羊皮软鞭。手柄上的系着一圈彩色宝石点缀的流苏,拿起来甩了两下,那手柄似乎也是软皮卷出来的,入手极为柔软贴合,声音也是清脆。
祁平见明熙喜欢,忙道:“这是前年柔然进贡的金丝软鞭,陛下特地让六福总管找出来给娘子的。”
傍晚碰见皇甫策,傍晚收到这般贵重的赏赐,其中干系,一眼明了。明熙心安理得的将鞭子挂在了腰间,缓声道:“陛下可曾用膳?”
祁平见明熙的口气软和了下来,暗暗的松了口气:“虽是不曾,但想必贵妃娘娘那里会为陛下准备的。”
明熙执起银箸,停顿了片刻,忽又道:“今日你去接裴达,可曾见到人?”
祁平笑道:“见着了见着了,裴管事特例从漠北带了些土仪,说是要整理出来,城西小院落也要打扫干净,这才和奴婢约好,明日一早入宫。”
明熙微微点头:“那明日一早,还烦请公公去城门处接应。”
“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哪里当得了娘子的请字。”祁平话毕拿起酒壶,斟了杯酒,有些讨好的再次道,“这乃陛下私藏的梨花酿,知道娘子喜欢,六福公公特意让人从树下起了出来。夜色正好,不如娘子小酌几杯?”
明熙嘴角轻抿:“善。”
月夜朦胧,大雍宫,最西侧的临华宫。
整座主殿只余下了,不曾清理干净烧剩的断壁残垣。小花园与院落间处处可见枯枝野草,与未扫的积雪。单看此时的宫殿,已感受不到往日西临华宫曾有比拟揽胜宫的辉煌了。
因皇甫策的临时起意,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来此,连宫灯都不曾提上一盏。如今置身这如野地的宫殿里,颇有种寒夜无处诉的凄凉。
不知在这断壁残垣之中,站了多久。
皇甫策抬起有些发麻的双脚,一步步的走向宫殿后院。
东西侧两边的小院,因不曾被大火波及,反倒都保留了下来,可经久不见人烟,杂草与荒凉不比主殿好上多少。
东侧小院,是入临华宫的必经之地,有一棵有些年岁的大槐树,隆冬之际也失了绿色,但茂密的枯枝将小小的院落覆盖住。
推开了寝房的门,点起了屋内唯一的灯盏。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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