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门之下》第120章


伏廷仍在马车后方,仆固京已与他说完话,领着孙女就要走了。
仆固辛云忽然停顿一下,因为有什么从她眼前飞了过去,轻轻落在了伏廷身上。
道旁有坐在马上的胡女咯咯笑着,举起的手刚收回去,一只手兜着胡衣衣摆。
栖迟顺着往地上看了一眼,那原来是朵花。
一朵之后,紧接着就有跟多的胡女抬手,从兜着的衣摆上,藏着的袖口中,提着的布袋里,拿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朝队伍里扔进来。
有些落在了将士们身上,大多都是往伏廷身上扔的。
就连仆固辛云身上都被连带着落了几朵,她看了眼伏廷,垂着头,打马跟上祖父,行向队尾。
道旁百姓无人关心他们离去,所有人眼里只有这支军队,以及军队中的大都护,女人们在笑,男人们在吆喝壮威。
罗小义身上也落了两朵,原本还严肃的一张脸也被弄得缓和不少,朝马车看一眼,又看看他三哥,摸着鼻子笑了笑。
伏廷却像是见怪不怪,手一拂,落在军服上的花就被他拂掉了。
“这是做什么?”她轻轻问。
曹玉林在旁司空见惯一般道:“嫂嫂不必在意,这是胡女的传统,往英勇的男人身上扔花,表达爱慕,也是敬仰。三哥此战得胜,保了他们安然无恙,他们是在感激。”
栖迟眼光轻转,看向伏廷的身影,心说原来这才是北地情郎的场面。
伏廷一眼就捉到了她视线,缰绳一扯,打马过来,一面挥手下令继续前行。
行进时,仍不断有花飞落。
从他身上跌落在地,被马蹄踩过,碾入土里。
胡女们不觉无情,她们仰望这样的英雄,并不奢求被青睐。
风过马嘶,卷了一朵,飘入车中,落在栖迟脚边。
她拿起来看了看,不知是什么花,粉紫圆苞,竟然在这寒季里还未凋谢,难怪适合赠予英勇之人。
窗前曹玉林和李砚皆退去,给伏廷让开位置。
栖迟拈花在指,抬起头,看到他跨马而来的身影,作弄心起,手一抛,朝他那里丢了过去。
伏廷手一伸,接住了。
她微怔,没料到他就这么接住了。
紧接着就看见他拿了那花在手里,眼看着她,漆黑的眼底似多了层暗流,藏了些不言而喻的东西,而后嘴角动了动,仿若似笑非笑。
不知其他人有没有看到,栖迟眼珠轻转,半掩帘布,搭着胳膊,搁在窗格上。
忽有什么落了下来。
若非那些胡部百姓已被甩在后面,她还以为又是花,抬眼,鼻尖一凉。
天空灰蓝,呼啸的北风卷着雪屑,打着旋地落了下来。
北地的冬日漫长,早已到来,但直到落雪,才能算得上是严严寒冬。
她抚了下鼻尖说:“下雪了,严冬到了。”
眼前按上一只手,伏廷自马上俯身,看着她双眼:“北地此后都不会再有严冬了。”
毕竟最严寒的长冬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伏廷:露出脱贫的微笑。
第七十九章 
战事之后需要安定; 尤其是榆溪州这样遭受了重创的地方。
拔营后; 只在榆溪州落脚一日,祭奠了诸位牺牲的将士; 伏廷便下令回瀚海府,让各州都督各回各处安置民生。
尽管如此,因为大雪连天; 怕冻着孩子,他们行程很慢; 回到瀚海府时早已过了年关。
数月后——
都护府。
秋霜将几份册子挨个放在桌上,怕惊动什么,压着低低的声音道:“家主; 自战后以来,商号的所得可是翻了许多,当初为瘟疫请来的那些中原大夫也大半留下了。”
栖迟坐在桌后; 点了点头。
有钱自然能留人了; 何况北地也需要他们。
她翻着眼前的账目,一只手握着笔; 时不时落下添写两句。
秋霜看了一阵,又忍不住劝:“家主可别一直忙了; 还是多歇着吧。”
栖迟头也不抬地道:“这都多久了; 怎么还当我刚回来似的。”
秋霜想起这些还不忿:“还不都是新露说得可怕; 奴婢至今心有余悸。”
刚回府那阵,新露背地里跟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那场战事的惊险之处,又说到栖迟如何在战火中产下儿子; 如何各自分散奔逃,甚至连大都护都中毒躺了一阵,简直听得她心如擂鼓,以致于后来一见栖迟忙多了便要在旁催她休息,倒像是改不掉了。
刚说到此处,被她定为罪魁祸首的新露进了屋里来,也压着声:“家主,大都护忽然回来了。”
栖迟放下了笔:“是么?”
自回瀚海府,伏廷便一直在忙着查什么,又要安定各州,时常外出,以致于她已有阵子没见到过他,才会有此一问。
其实她有数,在瀚海府中查的,多半是和行刺的事有关,在外查的,多半就是突厥的事了。
想来也有阵子没见到曹玉林了。
她拿了帕子擦一下手,站起身:“我去看看。”
说着转过头,继而一怔,快步走向床榻。
秋霜和新露见状也是一愣,忙跟着往那儿跑。
小郎君原先在床上睡着午觉呢,就躺在床中间的,眼下却不见了人,岂能不急。
尤其是秋霜,自认家主生产时未能在身侧陪护,自打在府里第一眼见到小郎君就心疼得不行,刚回来的头几天几乎是寸步不离,连着几个月下来才算好多了。
二人还未凑近,栖迟却已先到了,掀开床帐一看,松了口气。
孩子原来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声不吭地爬到了床脚,穿着锦缎小衣,正伸着雪白圆润的小手自己扯着床幔在玩儿呢。
新露和秋霜吓了一跳:“险些要被吓坏了。”
孩子听到声音,自己转过脸来,长高长壮了不说,小脸也算是长开了,眼睛出奇的像伏廷。
栖迟伸手过去,拍了拍:“来,占儿。”
孩子认得母亲,也知道是在叫自己,两手撑在床上,动着小腿爬了过来。
这小名是她取的,但孩子大名是伏廷取的。
彼时正在临近瀚海府的路上,一场大雪刚停,车中炭火温热,她忽然想起来,揭开帘子说:“这么久了,我们还没给孩子取名字。”
伏廷从窗外看过来,拂了一下眉上雪花,望着苍茫的大地,说:“生在战中,便取名伏战。”
战虽利,带了他的姓,便有了降服的气势。
栖迟觉得名中带有兵戈,终归是太过凌厉了些,便取了个谐音做小名,唤作占儿。
栖迟抱着占儿出了屋,他已沉了许多。
转过回廊,远远见到伏廷的身影,穿着军服,胡靴染尘,手提马鞭,正停在祠堂前,面朝里看着什么。
继而他扔了马鞭,走了进去。
栖迟心思微动,抱着占儿缓缓走过去。
祠堂其实以往根本没用过。
伏廷以往是个无家的人,始终觉得无颜供奉父母,这里虽然竖着父母的牌位,但他已多年不曾来过,今日经过却见门开着,上方香案洁净,下方蒲团簇新,案前祭品香烛齐备,显然是祭拜过的样子。
说不惊讶是假的,他眼睛上下扫视着。
忽的听见一声咿呀声,伏廷转头,就见一只小手在扒着门框拍拍打打。
栖迟随即从门外露了半张脸。
他一下明白了:“你安排的?”
栖迟点头。
本也没有想起,孩子百日时还在路上,那时候她便忽而想起,是不是该告知他父母在天之灵一声,回来一直忙着买卖上的事,其实也是近来才做的。
她抱着占儿走进去:“不带他见见祖父祖母?”
伏廷伸手将占儿抱过去,有一会儿才道:“你知道了?”
她想了想说:“我只知道你没有亏欠过任何人。”
这话她说过,他便明白她的确是知道了。
他眼神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心头似软软地被戳了一下。
以往她心里的亲人只有光王府里的,现在,是不是也多了他这里的了。
……
从祠堂里出来,一路回屋,占儿趴在伏廷肩头又有点想睡的样子了。
伏廷将他放去床上,转头看见栖迟站在旁边的身影,手一伸就将她拉了过来。
她生育后多少丰腴了些,比起以往不知添了多少风情。
“还要再查么?”她问。
“不用担心。”他没说详细。
她也不再多问。
伏廷心头被她戳软的那处还在,头往下低,还没碰到她,旁边咕噜噜一个小身影在爬着拽着他衣摆。
他回头,是占儿黏栖迟,没睡下,有想往她身上奔的劲头。
好在乖,没有哭闹。
栖迟想抱他,被伏廷拉住,他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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