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忧患_逸青》第103章


再往下看……
沈心已经别过了脸。
墨问几乎怒不可遏,怕伤了李冼,连忙站起身来退到一边,双目赤红浑身颤抖,额上青筋暴起,一手按在桌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斛律孤……!”
他不自觉地手上用力,竟从桌角掰下一块木头来,捏在手心用力一攥,瞬间化为齑粉。
沈心见他如此这般,心头不由一骇,忙道:“墨问,你冷静些!”
墨问突然仰头大喊一声,穿着粗气,许久才慢慢压抑下胸中怒火,眼睛却更红了。他平日里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伤了李冼半分,可他现在……私密之处竟是这般不堪,也不知一年当中,究竟受了多少凌|辱!
他现在,终于明白李冼为什么要喝毒酒自尽,怕不止是不想再被当做筹码,更多的……是无法再忍辱偷生苟且度日。
真龙天子,九五之尊,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他颜面何在?大胤的颜面何在?!
斛律孤……把他凌迟三千刀,一根一根拆了他的骨头,挑了他的筋络,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墨问,”沈心试图叫他,“现在什么事都暂且往后推,你过来帮我,他感染太严重了,我得给他用药水洗肠。”
墨问狠狠闭了闭眼,“知道了,你去配药吧。”
待沈心走了,他才回到李冼身边,却几乎不敢去碰他,心里的怒气过了,便只剩下了疼,比废他道行还疼,比自断尾骨还疼,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他俯下身,把头抵在李冼额头,闭上眼,眼角却有泪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小冼,求你醒一醒,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他喃喃自语,并不知沈心已经回来了,后者站在门口,饶是她这般千锻万打的铁石心肠,也是眼底潮湿,许久才端着盆子走了进来。
后面她怎么给李冼洗的伤,墨问没敢看,一直背对着她,生怕自己一转头,就会压不住心中情绪而爆发。
沈心给李冼洗好了下身的伤,换上亵裤,才开始去处理他身上其他的伤,又道:“我给他塞了药棉,万一他醒了,一定觉得难受,你可千万看好他,不要让他自己碰了。”
墨问只是点头。
屋外大雨依旧不停,雨声盖过了人的脚步声,玄甲军已经护送了李冶一行人回来,李冶问清了沈心所在,便直奔而来,入了房间,看见她正给李冼包扎伤口,问道:“小冼怎么样了?”
沈心手下不停,答他道:“还算稳定。”
李冶“哦”了一声,看见地上放着一盆血水,觉得有些奇怪,李冼身上应该没有什么伤口能流这么多血才对,刚想问一句是怎么回事,又听她道:“我现在没空理你,你若要我给你拔箭,还得多等些时候。”
他不禁有些怔愣,心说这人明明也没转头看自己,怎么知道他受了箭伤的?想着却在椅子里坐了,肩膀上当真疼得厉害,路上又难免淋了些雨,更是杀得生疼,浑身也没了力气,白着一张脸喝了几口水休息片刻。
不多时又闯进一个人来,也被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一边脱着湿衣服一边道:“这雨还真大啊,怎么说下就下,还不肯停了。”
沈心依旧没回头,只听他声音便知道是谁,“谢言抓到了没有?”
秦羽在李冶对过坐了,也喝水解渴,答道:“当然抓到了,我堂堂玄甲军再抓不住一个书生,面子还往哪搁。”撂了茶杯,“尤其是我们心姐的命令,我哪敢不从呢。放心吧,我已经把他和那个狗屁可汗斛律孤都交给玄武了,不怕看不住他们。”
他探头探脑,想看看李冼的情况,却被她挡着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开口问:“心姐,陛下怎么样了?”
沈心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还算稳定。秦羽,你犯的错事我以后再收拾你,你现在有闲工夫,不如给毓王殿下处理一下伤口,我腾不出手来。”
“哦……”秦羽看向李冶,“殿下伤得不轻啊,这箭的位置可是把琵琶骨都射穿了吧?”
李冶被他看得直发怵,眼皮一跳,“你、你行吗?”
秦羽被他看低,顿时不乐意了,“殿下这话怎么说的,我们玄甲军中人可人人会治伤,就算没心姐那么医术高明,这点小伤小碰,还是不在话下。”他说着站起身,“来来来,殿下,我这就给你拔箭。”
他给李冶剪开了肩膀处的衣物,把那箭矢露出来,寻了块干净的布擦掉箭杆上的血。李冶被他一碰都疼得不行了,却又怕惊扰了沈心而不敢大叫,赶紧撕了截衣服团了团塞进自己口中,咬着不敢出声。
秦羽用粗布垫在箭杆上,手上发力,一点点把那入骨之箭拔了出来。李冶疼得浑身冷汗都冒了不少,眼前发黑差点没昏死过去。
“心姐,有烈酒吗?”
沈心还是没抬眼,“地上。”
秦羽又寻来烈酒,开了塞子,趁李冶那痛劲儿还没过,道:“殿下,得罪了。你这伤口淋了雨,天气又热,很容易感染,我得给你消消毒。”
李冶还没来得及说上句话,对方就已经把酒浇了上来,热辣的剧痛真是让他半个身子都快没了知觉,另一只手抓着椅子扶手,脑袋后仰,嘴里塞的布差点被他咬穿。
“喔,殿下,看不出来你还是条汉子嘛,这么疼都没晕过去,不错不错。”
李冶没力气理会他的风凉话,吐了口中布条,直喘粗气,半天缓不过来。秦羽给他止了血,上了药,包扎好,又用绷带帮他把左臂吊在身前,道:“不过你这胳膊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了,还好你伤的是左肩,要是右肩,我还得找人给你天天喂饭。”
李冶甩了他一个白眼。
“秦羽,”沈心突然叫了他,“你过来。”
“哎。”秦羽立马擦干净手,凑过去,“怎么了心姐?”
沈心给他让开位置,“你最拿手的,给他正骨。”
“……正骨?”他看向李冼,明显发现他右侧肋下最后一根肋骨有一处折断的痕迹,伸手轻轻在那里一摸一按,皱眉道,“这可是人为折断的,谁下的狠手?而且……这已经长上了啊,看样子应该是接过一次,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错位……”
“别废话了,你能看出的我也能看出来,赶紧吧。”
“哦。”
秦羽坐下来,集力于右手手指,而后用食指指节在那错位之处猛地一敲,只听“咔”的一声响,把长上的骨骼再次敲断,而后慢慢将骨骼对笼,恢复原位。
李冼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眉头一皱。
“成了。”秦羽起身退开,朝沈心抖了抖右手,“心姐,我这掌力你不服不行吧?”而后又看了看李冼,叹气道,“真是心疼陛下,瘦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虐待啊。”
他这话一出口,一直坐在旁边的墨问顿时身体一震。
沈心拉下脸来,抬手就去拧秦羽耳朵,在他耳边道:“你给我好好管管你这张臭嘴,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这手掌砍下来喂狗!”
“心姐饶命!”秦羽忙不迭跑了,捂着耳朵小声喃喃了什么,沈心没再理会。
李冼身上的伤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沈心做了最后的检查,确定没有遗漏,才给他盖好被子,把他的右手展平,仔细在筋络上摸了摸,对墨问道:“还好有人帮他续接了手筋……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给他配个药酒,你便用药酒给他泡手,再加上按摩,每日一次,兴许还能恢复。”
墨问点头,“好。”
沈心转到一旁桌案旁坐了,研了少许墨,提笔写了两张方子,道:“秦羽,你给我过来。”
秦羽往前蹭了两步,不情不愿到了她跟前,她把其中一张字多的方子给了他:“你看看,这上面的药材,我们这里可还齐全?”
秦羽仔细看了,点头道:“应该齐全。心姐,你这方子……陛下可有肠胃出血?”
“有,而且严重得很。”沈心不想再跟他说其他,“你这废话可真不是一般的多,怪不得陛下喜欢沈箕不喜欢你。赶紧去按方子抓药煎药,你那张是陛下的,”又把另一张也塞给了他,“这是毓王的,快去。”
秦羽怕她再责骂,赶紧走了。李冶缓过劲来,看着墨问跟雕像似的在那坐着,叹了口气。
若是小冼真的喝毒酒死了,这老龙……还不得把塔悍的草皮都翻了?
过了这些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再加上大雨,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林如轩处理完了那边的事情,也赶了回来,一进门也是问:“陛下怎么样了?”
沈心第三次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很没好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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