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留索夫日记钞》第17章





感冒,发烧。神智不清地说着胡话,我也姑且听之任 之 我喜欢这种发泄方式。啊,凄清的街道,匀称和谐 的世界。沿着冰冷的阴影的轮廓,我走着,听着,听那如 歌的切切喁喁。远处,亮着一团团柔和的光晕,送来阵阵 低婉沉吟的旋律。这低吟愈来愈深地刻入坚固的铺路石上, 又仿佛一头钻入了狂肆的浪涛中,潜到了海底深处,坐在 相互缚绕扭结在一起的巨蟒身上小憩。附近的琉璃瓦砾在 熠熠生光,小溪淌着水,又清又凉。眼前是万里无云的碧 空。这就是我的领土,我的梦幻,我的奥秘!舍此我别无 他求。离异感和多余感近来像恶魔似地缠着我。啊,被遗 弃的意象,充满和谐文字的世界!我听任自己胡思乱想, 我喜欢这种发泄方式。 胡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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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斯科城 。我又回到了过去 :信步走在街上,身旁 的墙壁虽然漠然无情,但我仍兴致勃勃 。把自己浸在公园 里美妙的夜色中,我怡然自乐。……我一边踱着一边吟诗, 忆起了巴尔蒙特(他的《寂静》最近刚刚出版) 仅是一瞬间。 月初 在书本中度日:历史,哲学,……生活很有规律。 。那逝去 了的熟悉的一切,真的是会重新回到生活中来的,哪怕仅


杜勃罗留波夫突然来了。我们
人(伊达、耐得亚和
我)正在读笛卡尔的著作,门铃响了,他走了进来,看上 去与前一次来访时又判若两人。我想同他好好谈谈,但他 的回答总是很简短,有时甚至只用一个单音节词。我们相 对而坐,常常冷场。“我要为你们祈祷,”他突然这样说, 并站起身,低下头来。我们都愣住了,伊达的脸都吓白了。 “你要为谁祈祷?”我问。他答道:“为所有纯洁的灵魂, 说 完, ” 在世的和 天堂里的,也为你们 位‘天使’, 他鞠躬 次, 次各为我们 人,另一次为我与伊达的结 合。伊达浑身哆嗦,差点昏过去。临睡前,他又说:“如果 我不吻你们的脚,我们就不能在天堂里相遇。”说完,他逐 一吻过我们的脚。我们都快给他吓疯了。 他在我家过夜。次日上午也和我们在一起。下午他出
①巴尔蒙特:《寂静》(圣彼得堡,
年) 。
英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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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一会儿,而后又回到我家,直到傍晚
点才离开。在
“哦, 愿我 但
沉默了很长时间后,他突然冒出下面这些话:“我朝朝暮暮 为你们祈祷,你们将永远和我在一起”, 这次离乡背井出去传教的时间不会太长!”“只要人们一旦 理解了我,那么,天堂的大门是敞开的。”“你们说你们只 怕一件事,那就是怕我死,却不知这世上比肉体的死更可 怕的是灵魂的死。 ” 我们互相道别时,我对他说:“事实上你已经不能容忍
我们了。我要用西门
彼得曾说过的话对你说,‘请从我身 他听后怔了一下,带着恳
边走开,因为我罪孽深重。
求的口气说:“请不要介意。”我们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他只是一味地谈着他的精神之死,我们无言以答,好像正 看着他离去,走向坟墓。 临走,他留下了一捆文稿。 日期同上 我把我那篇关于丘特切夫的文章送到了《俄国档案》
编辑部 ,在那里见到了巴尔特涅夫。这位尊敬的长者正
坐在扶手椅里,拐杖倚在身边。在俄国语言问题上我们谈 得很投机,他总是忆起阿克萨科夫和凯瑞夫斯基。自然, 他对当代作家和他们的风格非常不满,“作家们从国外借鉴
① 《 圣 经 路加福音》 英译者 这是勃留索夫发表在《俄国档案》上的第一篇文章 , 者却误记为该杂志的第 期,因而以讹传讹,直到苏联 英译者
。西门
彼得为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 年第 年出版
期,题目是《关于丘特切夫全集的版本》。但《日记》的俄文版编
的《勃留索夫文献书目》还沿袭这一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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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的同时,也借用了他们的语言。但我认为,任何能够 清楚地理解自己思想的俄国人,都会用俄国语言把自己的 思想表达出来的。”这时,他儿子进来了。我不太喜欢他儿 子。


又见到巴尔特涅夫。当我们在交谈中谈到普希金、丘 特切夫和巴拉丁斯基这 位伟人时,都很激动。我们认为 普希金是其中最杰出的一位。


与巴尔蒙特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柯尔辛斯基家。我 们见面的前一天,柯尔辛斯基在郊游时偶然遇到巴尔蒙特, 便邀他第二天共进午餐。我们 人各自都朗诵了许多诗, 有雪莱的,杜勃罗留波夫的,还有我们自己写的。柯尔辛 斯基是个令人扫兴的家伙。当我朗诵完我的《新钟赞》 时,他粗暴地嚷道:“如果这也叫诗的话,那么,乞丐的歌 ! 谣也可以写进诗里了 ” 啊 , 昨天又见到巴尔蒙特。起初我们都带着自己的妻子。 后来,我送巴尔蒙特回家的时候,就我们俩。这次送行足 足用了两小时。我们又能和过去一样了。真奇怪,对我来 说,再没有比巴尔蒙特的声音更悦耳的了。他的声音把我 那个《这是我》时 代里(或更早)的我; 带回到过去
①《新钟赞》最初收在《沉思录》中 ,后来又被收入《救济金募集者 之歌》。它的新颖之处在于它不规则的格律上。这种格律模仿人们所 唱的圣歌的调子。 英译者 中译者 ②法语 :头脑简单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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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再来一次》和《雪》的时代里的我①。昔日的魅力 永驻。也许,正为这个缘故,我乐于同巴尔蒙特在一起。 我们“又一次”徜徉街头,在漆黑的夜里徘徊,在初冬尖 啸的风里漫步。我们又坐在了一家餐馆的灯光通明的大厅 里。一切又都和过去一样,只不过因为是在周末的晚上, 所以手风琴声是听不到了。我们互相交流着这些年来彼此 的思想。在无拘无束的幻想中诞生的意念有时真会令人震 慑的。“人体的两重性”,远离星球的幽灵,“月亮投下的 啊,语言在这时显得多么贫乏,而昨晚的一切 又是多么的耐人寻味!
阴影。 ”
我的论文(《关于丘特切夫全集的版本》)发表在《俄 国 档案》 (第 期)上。三年前,我也许会为此感到很高 兴。那时,虽然我大谈自己的抱负,妄自尊大,但其实我 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夸张的,所以非常渴望得到同辈们的 赞誉。现在我不会再重复我在《这是我》一书序言中所说 的那些狂妄之言了,我现在常常为自己的文章感到内疚。 ……这是因为我对自己在精神上的自我价值已有所认识, 诸如这篇小文发表之类的小事,已不能再使我感到欣喜若 狂了。 月 日 巴尔蒙特走了。我为失去他而伤感,这种悲哀甚于我 所预料的。一切又回到了老样子,没有人听你朗诵诗歌, 也没有人能用他的言语和观点吸引住你。你只能既是创作
①这两首诗收在《杰作》中(《再来一次》收在该书的第二版里)。勃 英 留索夫此处指的是他写这两首诗时,深受巴尔蒙特的影响。 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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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又充当自己作品的鉴赏者。 就这样年复一年,这是何 等的悲哀,又是何等的磨难啊。


〔 … 收到杜勃罗留波夫寄自索罗维茨基修道院的 … 〕 信:“白天, 有一种恐怖感笼罩着我那虚弱的身躯,”他写 道。


巴尔蒙特在来信中谈到我写的诗时,激情洋溢,“我的 兄弟!你真了不起!祝贺你写出这本卓越的著作……它的 思想性的丰富就像风暴孕育在山巅时的沉沉的稠云。…… 哦,我常常梦见你……”除了这封信以外,我那些朋友们 在谈到《论艺术》时都是不冷不热的。 月

〔彼得堡〕与巴尔蒙特见过两三次面。我们一同欣赏戈 雅的绘画,一同读了卡尔德隆的作品。与我们同行的柯尔 辛斯基单独走访了编辑部和出版社。我们还去了修道院。 明天,在巴尔蒙特家将举办一次诗人聚会,我应邀担任这 次聚会的主持人。 月

昨晚,巴尔蒙特在一个集会上朗诵了他的诗。当然, 谁要想使巴尔蒙特的诗与听众融为一体,那简直是自寻麻
烦。会后,我们

巴尔蒙特、柯尔辛斯基和我
到帕尔金酒馆痛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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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我们又去拜望梅列日科夫斯基。他病了。 起初,芝娜塔 吉比乌斯在昏暗而不整洁的客厅里以清茶 招待我们。看来,她并不想活跃气氛,她不时地伺机贬损 我。我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她。我知道我至少在两三处击 中了她的要害,比如,就在她攻击杜勃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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