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帛》第127章


“毒蛇拔了牙后就活不久了。”雪臣看了看手里的黑蛇,言语间有些疼惜。
“我知道,就是知道才拔的。”雪衣答得理所当然,“不过它临死前的毒液我倒是留了下来,刚好我制那毒药还差一味蛇毒。”
雪臣转了转眼睛道:“说道制毒,这几月总是来光顾竹屋的那只山狐是怎么回事,我见它是一次比一次衰弱了。”
雪衣笑道:“是呀,哥哥,很神奇吧,这药是按照月相而生的,月盈月晦会发作得特别厉害。”
雪臣苦笑:“也就你鬼精的能想出这种药来。”
“哪里是我厉害,前几日碰巧翻到了母亲留下的医书,我依葫芦画瓢罢了,就想试试是真是假。”
雪臣道:“你只是偶尔溜进书房看几眼就能举一反三活学活用,这我可比不上你。将来你要是当了咱们鬼家的家主,学了鬼氏的独门医术,一定能让鬼家的医术更上一层楼。”
雪衣笑得开心:“我只想知道那医书里有没有教人怎么用毒的。”
十四岁的雪衣五官已经出落得十分漂亮,长得其实和雪臣十分相像,只是雪衣一双水灵的眼睛像极了两人的母亲,掩住了脸上男子的英气,看起来甚至有些温婉可人,但只要一眯起眼睛,狭长的眼就像是书中描写的妖灵一样魅惑,勾人魂魄。
雪臣笑,你别动不动就眯眼睛,像个小倌儿似的,没一点正经。
雪衣道,我要是小倌儿,哥哥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雪臣说着冷起脸伸手掐起雪衣的下巴:“你下次再敢说出这种不正经的话来,我就把你吊在树上让你哭个够。”
雪衣嘿嘿笑笑:“我才不怕,哥哥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鬼氏二
兄弟俩打闹了许久,忽然发现父亲不知何时从竹屋里走了出来神色凝重地望着二人。
“过来。”
两人笑着准备往竹屋走去,鬼绝忽然又开口:
“我叫雪臣,没有叫你。”
雪衣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雪臣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雪衣推了推他:“哥哥,去吧,我在屋外等你。”说完径自走回了树下逗弄方才藏起的黑蛇。
雪臣意料之外的是,父亲找他过去忽然就说起了家主一事。他问父亲为什么忽然提起此事,鬼绝直言,大限已到。
鬼氏家训,凡继任家主之人,抛却旧名,以十二年纪取字从“决”音,若育有多子,选贤选能,授以鬼家秘术,没有被选中的,即刻逐出家门,令以自立门户。
见长子面露难色,鬼绝问道:“怎么,不愿?”
雪臣道,若论医术,雪衣虽然年幼,但医术确实在他之上,如果是按照祖训立家主,选贤选能,家主就该由雪衣来当。
鬼绝摇了摇头:“我宁可不传后人,也不会把鬼氏的独门医术传给他。”
“雪衣像他母亲,用药大胆乖张,更何况他常年服用毒药,难免被侵蚀心智,这样佞邪之人,绝不可以接掌鬼家。”
雪臣不平道:“我和雪衣自幼一同长大,父亲对雪衣的种种不公我都看在眼里,只因为您是父亲,所以我什么都忍着没有说。您说雪衣佞邪,他不过精于用毒而已,若是觉得因药力影响了,那全都是父亲的错,是您让雪衣自幼尝试百毒。弟弟能够生存至今都已是不易,如今他也有接掌鬼氏的志向,您又何必……”
“他有接掌鬼氏的意愿?”鬼绝忽然问道,言语中不知是欣喜还是惊讶,“这是他亲口说的?”
雪臣想起那日和雪衣聊到鬼氏的独门医术时雪衣脸上的欣喜,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应该替他争取一下。
“是,他说过。”
鬼绝沉默了下来,良久,挥手让雪臣退下。
雪臣推门出去,树下已经没有了雪衣的身影。
临寝,雪臣照例替父亲取来了汤药递给雪衣,雪衣接过药碗看了一眼雪臣。
“父亲又换药了?”
雪臣回道:“是,不过这似乎不是什么烈性的毒药,应该不会有大碍。”
雪衣点了点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雪衣自幼怕黑,家中又不可能燃着灯烛彻夜长明,因而自出生起日夜都与哥哥雪臣同榻而眠。小时候雪臣曾经想过要让雪衣克服怕黑的困难,然而只要他一吹灭灯烛,雪衣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拉开他,一触不到雪臣就开始哭。那时候看雪衣年幼常常于心不忍,就这么一直惯着,到现在十四岁了,雪衣依旧怕黑。
雪臣曾经调笑他,若是有一日他娶了妻,恐怕也要因为雪衣的缘故迟迟没有子息。
年幼的雪衣傻笑着说,那哥哥就别娶妻了,等雪衣大了也能好好照顾哥哥,绝不比女子差。
雪臣被他逗笑,那你倒是学着女子,替鬼家生个孩子。
雪衣依旧笑得一脸天真,哥哥想要,那就生一个。
每每嬉笑着入睡,夜里总是过得安然平和。
夜半,雪臣忽然觉得怀里的人忽然开始不安起来,伸手抚去的时候,发现雪衣浑身冷得像冰,他赶忙点亮了烛火想要叫醒雪衣,刚刚触碰到他就开始喊疼,浑身冷得发白发青,想替他盖好被子雪衣直喊着好重。雪臣轻轻解开雪衣的亵服,看到他浑身上下盘绕着蛇纹似的红线,顿时慌了神。
“雪衣……?”
“呃!”
那些红线就好像真的紧紧勒在雪衣身上一样,稍有触碰就是凌迟般的痛苦。
“哥哥……救我……”雪衣痛苦地扭起身子,“好痛……哥哥……救我!啊——!!!”
雪臣看到他忽然捂住了双眼,开始高声哭喊:“哥哥!有人要剜我的眼睛!好痛啊……!!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哥哥我看不见你了!”
雪臣想要扶他又不敢动他,生怕碰到他时又是浑身发痛,只好一边说着我在这里一边眼睁睁看着雪衣睁大了惊恐的双眼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他想去找父亲,但一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雪衣就更加不安,于是只好手足无措地站在他床边不停地和他讲话。
“哥哥……”雪衣已经哭了出来,支起身子想在一片混沌和黑暗中找到雪臣,触到雪臣的一瞬间,他感觉到雪臣立刻避开了自己,“哥哥,哥哥你不要走!”
雪臣也快急哭了:“雪衣,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一碰到你你就会异常疼痛,我只好离你远一点。”
“我不怕疼,哥哥你别丢下我一个人。”雪衣哭得无助,一边忍着掌心的剧痛一边拉紧了雪臣的手,浑身一阵阵地抽搐,好像要沁出血来一样。
雪臣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灰色的瞳眸在一闪一烁地亮起浅蓝色的妖异光芒。
“雪衣,你能看的见我吗?”
雪衣努力眨了眨眼睛,凄然道:“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哥哥,我是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你了……不要啊……哥哥我不要啊……”
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雪衣似乎周身忽然一阵刺痛,疼的他直接昏了过去,身上的红线也开始渐渐消褪,雪臣试了试他的鼻息后,才放心地长吁一口气,守在床边看着昏迷的雪衣,彻夜未眠。
次日被雪衣唤醒,迷蒙中看到一片冰蓝,定睛一看,心中惊愕不已,雪衣原先银灰的眼眸,不知何时变成了冰蓝的颜色,看起来十分妖异恐怖。
看见雪臣不自主地避开自己,雪衣心中一刺,喉中苦涩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鬼绝走进屋中,看到一双沉浸在惊恐中的儿子,脸上忽然温和地笑了起来。他走向雪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夸赞道:
“你做得很好。”
“什么?”雪臣一脸困惑地看着父亲,有些迷茫地转向雪衣的时候,却看到他眼中满载的恨毒。
“原来你知道那药是什么……”雪衣不敢相信道。
雪臣慌乱起来:“不……我没有……”
“鬼雪衣,服下离魂,你已被剥离鬼家的印记,再不会有机会可以参透鬼氏一族的独门医术。居然还妄想接掌鬼氏,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转而他收起冷然的容色,欣慰地看着雪臣道,“雪臣,自今日起,你就是鬼氏新一任的家主了。”
“父亲?!”
雪臣来不及反驳,就感觉到额间一阵冰凉刺骨,鬼氏家主独有的水纹银印已然落到了他额间。
鬼绝欣慰地看了他一眼,离开了二人的寝屋。
雪臣觉得自己被胶固住了,想要起身都觉得不知该如何行动。他抬头看着雪衣,两三步的距离却走得极为缓慢。
“雪……雪衣……”
伸出的手,理所当然地被一掌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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