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情》第18章


昨天他再度跟上他,他发现了他,却没有对他不客气,而是提出了一个允许他跟随的条件,那就是跟着他的同时也要为他收集和传递消息,霍仇有他的神秘,奚无惑有他的家传,这买卖,你情我愿,两不亏本,也多不出半点儿旁的,奚无惑哼了一声,“是啊。我还等着看到你的脸,然后把它换成画像各处散发,让全天下的人都认得你,烦着你呢。”
霍仇没有接话,直直地往前走,奚无惑在后头做了个鬼脸,恹恹地跟上。
要说他的轻功,他本以为他同霍仇至少是旗鼓相当的,否则也不能从清风观跟他到南安城跟了那么久,然而这时追赶顾烈原,奚无惑却有点儿力不从心了,不时地得逼着他慢点儿才能跟住,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起来,这一身好武艺是谁教他的呢?
到了最近的小镇还没有看见顾烈原,霍仇径直往驿站买马,奚无惑问为什么,他反问:“你能一口气追上一辆马车?”
“你怎么知道他架车走了?”
“你会抱着一具尸体徒步千里?”
奚无惑无言以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仿佛突然蠢了许多,他们又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方追上了顾烈原,少年果然已经买了棺材,装殓了父亲的尸身,那马车还驾着两匹快马的马车,一路风驰电掣,简直不像是扶丧。
“看来这小子也不傻嘛,知道趁消息走漏之前快马加鞭。”奚无惑被累得不轻。
“至多三日,小松山的事就会传遍江湖了,沿途的麻烦不会少。”
奚无惑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了些奇怪的感觉,“霍仇,我始终觉得,你保护他不是单纯好心这么简单。”
霍仇难得得笑了笑,扬鞭策马。
☆、止步
竹林中风声鹤唳,奚无惑立于梢头,俯视碌碌前行的马车,那座上疲惫的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此处的不平静,扬鞭的手又紧了几分。
就在他进到这片竹林的中部时,四方的埋伏,便骤然发难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少年已经有了条件反射似的应对,奋力策马的同时拔地而起,腰间的宝刀出鞘,以少对多,他自然是在劣势的,这一次更为凶险,对方竟连脸面也不要了,把主意打到了亡者的灵柩上。
手尚未勒住缰神便被斩断,持刀的蒙面男子,目光死寂,少年抬眸,语调激动:“恩公。”
奚无惑禁不住便笑了,恩公?若是他知道他的恩公也是他的仇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还有,霍仇该不会是在斗笠之下还带着面巾吧?那样要看到他的脸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又是你,上次便是你坏我好事!”那领头的怒喝一声,指使手下朝他冲杀过来。
霍仇没有说话,他的刀又快又狠,很难有人在他手下走出五招,转眼之间,便有数人倒下,哀嚎声四起。
可惜,他虽叫他们吃尽苦头,却从不伤人性命,奚无惑虽然嘲讽过他很多次,说他这样迟早要被仇家围困,他却依然如此。
往常的这个时候,这些个虾兵蟹将应该自知不敌忙着逃命了,但是这一次,他们似乎格外地难缠些,奚无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走着,忽然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还未来得及提醒,暗器已出,好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这一把销魂钉在霍仇面前什么也不是,却能叫顾烈原迎接不暇,霍仇自然是要救他,而他的剑锋便半路转向了霍仇。
这一下,看你是救人还是自救。
仿佛没有看到似的,霍仇的刀未变,七七四十九颗销魂钉一颗不落地挡下,敌人的剑锋,亦已到了他的身侧,若是受了这一剑,那不管是什么大罗神仙,必然是死定了。
就在这时,他忽而将身子正对,那剑尖刺破他的衣,他仰身,伴随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剑势被逼偏转,顺着他的前胸划过,血染衣襟,剑势颓,他直起身子,他没有片刻的停顿,手起刀落,斩下对方色变的头颅。
在满天血雨里,残兵败将仓皇逃去,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护心镜,眸光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恩公,你受伤了。”
霍仇抬头望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任凭顾烈原在后头呼喊,亦充耳不闻。
奚无惑早已在林外隐蔽处候着,快步迎了过来,想要检查他的伤口,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便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去,没事人似的将刀缓缓入鞘,掩去了伤口。
尽管是草草一眼,他也瞧出那伤口颇为狭长,就算不深,也需得尽快处理才是,急忙掏出药来,“转过来,我给你上药。”
“我自己有药。”
眼瞧着他的血不要钱似的流,奚无惑气得没法,“提防什么,难道我会害你不成?”
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上手将他掰了过来,霍仇拦了一下,或许是知道自己伤得不轻,也就罢了,奚无惑将他本已破烂的衣服撕开,迎面便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果然是长的,自护心镜边缘一直到了前胸,他一放手,便是一阵血涌。
“要不是这护心镜,你就死了!”他赶忙给他上药,动作轻柔地连自己都觉得敬佩,可是那斗笠之后的人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连哼都没哼一声,他又扯下一截布来替他包扎,终于忍不住道:“痛就别忍着,没人夸你英雄好汉。”
蒙面的人轻哼了一声,仿佛是笑了。
“果然武功再高,也要以防万一。”
“什么?”奚无惑手指在那护心镜上的白痕上划过,皱了皱眉,“你这是在夸自己武功高?还是为戴了护心镜没真死沾沾自喜?”
霍仇没有回答他,望着远处缓缓驶出的马车低声默念:“该上路了。”
他暴露在天日之下的眉眼肃穆,这个时候扯下他的面巾应该有很大成功率?奚无惑一边儿这样想着,一边儿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你要是再不赶紧找个医馆,也该上黄泉路了,可千万别指望我这一瓶药就能治好你。”
尽管他百般威胁,霍仇还是跟了上去,为了不让他死在半路上,奚无惑就只好肩负起了跑腿药童的职责,每每跑到下一个村镇吩咐医馆煎药以备,然后再跑回来看看他有没有昏死在半路上。
他果然有不肯就医的资本,就这么生熬着,偶尔还跳出去跟人动手重新崩裂伤口,竟然还是渐渐地好了起来。
终于华蓥山的人前来接应,顾烈原再无危险,他看着那完璧归赵的小子,大大地替霍仇不值,自始至终,他没有跟顾烈原说过一句话,每次出现也不是平常装束,除非极为熟悉,否则是绝认不出来的,“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是谁?你帮了他这么多。”
“要他知道做什么?让他对逼死自己父亲的仇人感恩戴德么?那样太折磨他了。”他缓缓地答,这一路相伴,他们之间已非当初疏远,顿了顿,他忽而轻声:“奚无惑,答应我,若是以后他找上千影堂问帮了他的是谁,就算我还活着,你也要告诉他,那个人已经死了。” 
奚无惑一滞,旋即大大地哼了一声,把头别开:“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我不能把价格抬高到他支付不起的程度么?” 
“也好。”他点点头,“你们千影堂若是早这样多好。”
奚无惑心头一颤,可恨那斗笠遮掩了一切,叫他什么痕迹也望不见。
霍仇转了身,他又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奚无惑跟上,“喂,下一个又要杀谁?”
“八月十五快到了。”
☆、安神
乐菱的马车还未回到南安城,小松山之事便已传遍,以至于莲心一回去便被闵姑姑召去议事,乐菱自到街上去,听一听风声。
谈论小松山之事的人不在少数,有怀疑韩家的,也有力保韩卓清白的,好像所有人都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顾伯益,等着看一出复仇的好戏,却没有人在意那个失了父亲的少年心境如何。
又许是南安之会时期将近的缘故,街面上的江湖人士越发多了起来,听说青城派又莫名折损了两个得意弟子,故已坐不住地提前到了这里,他们歇脚在云山客栈,乐菱刚走到那里,恰见到几个青城弟子从里头出来,看样子,似乎是受了吩咐,要去买什么东西,他们不熟悉此地,沿途还问了两个人,终是进了一家药铺。
“有人病着?”乐菱回想了下,没听说青城有谁是病痨子,也没听说有何人受伤啊,她等着他们出来,进到铺子里,想问伙计他们抓了什么药,却有一人已先她一步了,她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一看见她,便立刻低了头出去。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乐菱产生了一种他认得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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