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架空)再世为王》第45章


北宫棣转过眼,街道上行人熙攘,川流不息,繁华而又安宁得忙碌着,暮色中冬日的暖阳照耀在青砖上。不知不觉,已是乾宁六年十二月,年关将至,相别三载有余,却总令他觉得分别尚在昨日,而那细密袭来的痛楚,竟也从未远离。
一寸相思一寸灰,他或许真是痴魔了,自鸿雁传信,至他人言语,方方面面与那人相关之事,他都忍不住驻足贪看一二。此刻情境之下,竟想着若那街头伫立青衣一人,只转头遥遥一望,又会是何等风姿。
北宫棣怔怔然道:“或许并无休时,永世说下去吧。”他哑然失笑,一拂衣袖向前走去。
“父皇,”少年紧紧跟上了他,出声唤道。杨子荣掩饰过内心的繁杂,只觉得此刻北宫棣唇角那一缕风疏烟阔的笑意,竟让人无端于不经意间窥得执掌王道之人,与冰冷之下千百回转的存蕴。但只下一刻,那背影中的一丝寥落便再不复存。
从皇城西门步入,北宫棣对杨子荣问道:“你前来寻朕所为何事?”
“陛下,是关乎北海……总督……”杨子荣立时垂首道,他顿了顿,不再说下去。
北宫棣却明了他未尽之意,道:“北海总督与南洋不同。南洋如我大晋后园,北海却是前门,而门外有客,客却不善。”
北海之北,横跨冰海,另有一片中土人完全不知的天地。杨子荣原先也不知晓,然而这几多年来,诸多自北传来的书籍、文化,那些不一样的文字与奇妙的学识,身为大晋一国中流砥柱,他终是怀着一份警惕与隐忧。
“北海总督不可久任,自他之后,十年必换一次。而他回来后,入直文渊阁,任首辅,留职京师。”
杨子荣的头垂得更低了些,依旧亦步亦趋的随着北宫棣,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纷乱滋味。早该知道的,三年前的披罪下狱、门可罗雀,而此番方静玄凭借军功,封爵封侯是铁板钉钉。这不过一手瞒天过海的计策,却偏偏欺了朝廷上下直许几载?
一瞬间杨子荣就已想得透彻,却也只能装着糊涂。他道:“是。微臣得燕京来函,说是北海初平战乱,尚需安定百姓,暂不脱身。京军依然在回调路上了。”
北宫棣苦笑一声,停在一树寒梅边:“他何时回?”
“优容半年,必回京师。”杨子荣平静接口。
白梅怒放枝头,北宫棣应了一声。昔日栽花不过因那人一句“陪梅月共醉,当人生乐事”,而今梅树成林,已然亭亭如盖矣。算来半年后就是六月,本是六月而起的孽缘,只是六月与他相别,难道六月与他再聚不成?方静玄是无心之举,还是早已洞若他倒此般地步……
北宫棣沉声道:“朕便于京师等他。”
宫中各个地方添上了一丝细微的装饰,昭示着悄然而至的新年元月,这新年他已独独过了三次,却还要等着最后一次。
式微式微,胡不归?
(注1:这货是俄皇彼得大帝)
第三十九章 流年识心意
方静玄下笔如飞得埋首在桌案前,兔起鹘落之间,笔下之文已然一气呵成。他搁下笔,将那本案牍合起,叠放在台上的一角,抬手去取最后一本。此刻除了那一撂整整齐齐叠着的公文,桌案上再无书册。
“小北——”随着方静玄的唤声,立刻闪身而入了一个侍候门外的书僮。他眉目清秀,熟门熟路得从桌案上取走了那一叠公文,从头至尾都未发出声音,也未抬头看上一眼桌后正举杯品茗的人。只这份恭谨与伶俐,便不似一般普通人家的书僮所具备的的。
方静玄待他退到门口,即将转身迈步而出时,忽然出口问道:“万知府在花厅候了多久了?”他一手轻拢眉心,神情间不泄露半分倪端。
书僮抱着案牍的身子低了低,脆生生道:“老爷,大约半个时辰。”
他并非是一开始便在此间主人身边的,然而这些时日来,关于主人的脾气性格倒也摸了七分透彻。但只要安守本分,不逾矩,不逾礼,也不是难伺候的。
谣传在外的智多近妖,洞彻人心,或是大忠大贤,不假颜色。谁知真人却是这般风轻云淡的无俦君子,只一双眸子深沉如海,冷到教人心神俱寒。
书僮静候半晌,并无回音,微微抬眼只瞧见搁在茶碗边的手,顿时心领神会的退下了。
方静玄转了转手中雨润剔透的指环,不过是一个贪扣物资的六品知府,竟也凭着几卷书画,来燕京登门拜访。他并无相见的打算,更罔论求上门来的是一个贪官。方静玄十指交错横在桌上,悠悠地想着,莫非自己嫉恶如仇的声名竟未传到北方来吗?
自北海战事甫定以来,北方一众官员的心思便活络起来,假借着各种缘由来方静玄府邸打探一二。然而无论是共赏诗文者,还是献画献字者,方静玄一概不见。只是南海总督慕容德在回京述职后,又被派遣回去,并有终身负责打理南海的意思,有此例在前,此刻若不交好未来的顶头上司,纳入自家利益体系,更待何时?
然而方静玄却知道,此番回京之后,他便再也不会回来了。与其同地方官僚委以虚蛇,倒不如安抚民心,肃清官场……反正他此刻处尊居显,无人能抗。
念及回京,口中清茶的苦涩满随着回甘一点点漫了上来,方静玄起身捧回了一个铁箱,翻开后将其中叠放的信纸一张张铺在桌面上。最底层的纸张已然微微泛黄,他一页页得翻读下来,沉静的眉宇间浮现一丝暖意,眼中竟也露出了极为少见的温柔缱绻。
掌中之书上清一色的“君”字,断无半个“卿”字,内容纷繁,有天气变幻的嘱托,有些夹杂着寡字短句的诗词,亦有些踏景赏玩的感慨,然而更多的还是政事。兵者诡道,王者善谋,其中环环相扣,招招惊险的阴谋便如雪片纷纷袭来,只言片字教人分外心惊。
几乎每一封信都不长不短得写了一页纸,只除了一张,方静玄抽出那张留白众多的信纸,眼底落出一片阴影与十分复杂。斑驳的折痕在柔软的指腹下划过,他的思绪不由得倒转回二年前。
方静玄尚在钧阳府的小院中书房里,脸色阴沉至极得坐在椅上,忽然站起一拂袖子,桌面上的东西尽数被扫落在地上,巨大的声响中瓷器碎裂成片。他无法抑制怒气得看着跪在房中央,身着黑衣的人,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主上,京师没有更多的话了。”黑衣人脸色不变,机械般的重复了一遍原来的话语。
方静玄气笑了:“好,好。”他忽然坐回了椅子上,手中紧紧攥着的信纸上的话语依然清晰。“因子,立淑妃。北宫棣。”盯着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方静玄的脸色无可抑制得微微扭曲起来,从未有过的恼怒、酸涩、伴随着一种悄然而至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北宫棣怎么敢?他容忍他去皇后宫中已是极限,而他北宫棣竟敢临幸后宫,甚至立妃,炽烈的怒火几乎要焚去了理智,油然而生的背叛之感让他恨不得立刻回到京师。
然而也只是几乎。纵有着一个个犹如刀刃般的字符剜在他心头,方静玄毕生从也未感受过过这样的疼痛,更不知愈发短洁的字符可以愈发伤人,这般异样的情感让方静玄立刻警醒起来。
他眸中明明暗暗,理智与情感在沉沦中挣扎着。一面,方静玄诧异与恍然自己对北宫棣竟也用情到了这般地步,另一面,他却又妒意怨怼的想着北宫棣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气急之时,一个诡异的想法涌上方静玄心头,既然他要他巡查北方,或许此生莫再回京师罢了……
方静玄抿起唇角,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说暮猓肿秩缰橛裣嗷鳎骸拔乙珏页枋寄!?br /> “主上……”黑衣人犹豫着。
“他从未说过,宫中之事我不可知,是也不是?”方静玄握紧拳头的指尖发白。
低头的黑衣人一下子抬起头来,在方静玄近似于寒冬的眸子注视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京师确未禁令,宫中之事,属下也确可知晓。然而属下敢问,主上真要知晓吗?”
觇视宫中,实非臣子所当为,此番逾矩,可是大错。北宫棣将两仪环给方静玄,本象征皇帝极度的信任,然而方静玄若真这般做,或许这君臣间的信任就打碎了。
方静玄却道了一字,微微合眼:“说。”
“七月二十六日夜,陛下醉酒,宫嫔唐才人买通宫人,服侍其沐浴。次日陛下欲杀之,皇后活之,将其软禁于冷宫中。不料有孕。唐氏十月封妃,掌中宫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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