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无为》第47章

如此，三个人三张脸色，在一屋摇摇晃晃的凛冽寒气中，有完没了……
。。。
半夜，朗空无月，繁星璀璨。
尚千水穿上喜欢的水蓝色轻衣，束了长长的蓬松发辫，光着双脚，抱着永凝珠，走在无人的院子里。高老板昏迷不醒，百通客栈这日闭门谢客，没有了喧吵打斗，此刻更是宁静……
两片润泽的唇儿吭出浅浅的节拍，尚千水蹦开几个小步，跳起了舞来。
高止弃问过他，为什么要跳舞？尚千水说不出理由，只能告诉他，自己想跳舞。
他从小生活在尚水宫，没到过什么地方，更没认识过什么人，除了阅书习武，也没做过什么事情……
后来，他从看的书里学会了一点音律，还知道世上有件事情叫‘跳舞’，是他能做的。但之前千水从未看过别人跳舞，一切只跟着书里的学，学了些杂乱无章的步子，和那不知其然的旋转……
但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身姿展开，轻盈点地，脚尖下，一片泥泞的积水竟化作了澄清的水镜，倒映着天上繁星，点点光芒。尚千水在这片繁星点缀的止水上徐徐旋转起来，一圈又一圈。衣摆随风拂扬，露出了光洁白净的脚踝，纤尘不染。永凝珠在他展伸的两臂之间灵巧运转着，如日月更替，星辰轮回……
高止弃坐在屋檐上，静静看了很久，直至觉得眼睛有点花了，头也有点晕了，仍没有出声叫他。深邃而炯明的目光，就这么一直的注视着那抹水蓝，紧紧的又深深的，一刻不眨的注视着。那种深切的认真和炽热的专注，早已远远超出了‘欣赏’的感情，使尚千水那寒气幽散的躯体不由自主地升起了热度，白净的脸颊泛开了不寻常的红晕……
“止弃？”
尚千水停了，举头望向那个一直在看他跳舞，看得他跳不下去的男人……
高止弃一笑，轻风般跃到他身旁，“说话吗？”
他知道，尚少主是不会主动找他说话的，所以诚意地表明了十分希望他能陪自己说话。
尚千水明白后，微笑点了点头。
高止弃很高兴，将千水抱起带上屋檐，两人并排而坐，中间隔了几寸，飘荡着丝丝犹寒……
“千水，有件东西要给你。”
“东西？”尚千水歪头，脸颊两缕发丝轻轻一荡，柔和乖巧。
只见高止弃慢慢地，从怀襟里拿出一双洁白的舞鞋。
“啊，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尚千水很惊讶高止弃会收着他珍爱的舞鞋。然而自那蔷薇楼一夜，这双鞋子现在只使他勾起不堪的记忆……
星月瑶台上烟花盛放，分不清是幻是真，他困在了满目凌乱的诡洞里，被那个男人生生折磨至崩溃……
凛冽的寒气自尚千水体内散发而出，混杂了难以压抑的痛苦，身体不住颤抖。他逃避似的别开脸，不敢再去碰那双洁白无瑕的舞鞋。
高止弃平静地感受着这股近在咫尺的凛寒，并没有逼问尚千水发生过什么，也不提及任何，只把鞋子交还给他，温柔而纯粹的问，“千水，你真的喜欢跳舞？”
“唔……”尚千水低着头，双手抱球。
高止弃轻轻一笑，没有隐藏暗喻，没有另带含义，就只是简单的，真切的告诉他，“既然是喜欢的事情，想做就去做吧，不要因恐惧而放弃。”
“止弃？！”尚千水抬起头，倍感惊讶的望向他……
“这世上，不如人愿的事情有太多，或许已很努力地做了，却注定不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但只要你还衷心喜欢着这件事情，当做时能令你感受到快乐，有了活着的真实，那就去做吧。”
只见高止弃脸上流露出淡淡一笑，“千水，以后你想跳舞就跳舞，但不只有蔷薇楼那种地方才能跳，在我这院子里同样可以，就算屋顶也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哪里都行。”
真挚动人的话语，衬托着天上繁星地下水坑，本该是个甜蜜的开端，又岂料尚少主别出心裁，言出噎人，“不行啊止弃，我留在尚水宫时已定下决心，要靠自己维系生计，而且‘家常便饭’他们的工钱也是我包的，在蔷薇楼跳舞可以两事不误，正好呀！”
当又听到‘钱’和‘生计’之时，高止弃顿感头痛，“为什么要你来挣钱养他们？”
“因为他们是我的属下，专门负责照顾我……”
头更痛了，“好吧，那这样……以后你负责跳舞给我看，我负责给‘家常便饭’发钱。”
尚千水听了只觉大不合理，“为什么我跳舞，你给他们钱？”
“钱是我替你给他们的钱。”
“啊，你给钱收买了他们，那就没人给我打理盆山十九瀑的尚水宫了……”
谁要收买那四个？！高止弃用力揉额角，“他们是你的属下，自然会继续负责照顾你，只是钱由我来付。”
“可是，不对呀……”尚千水想不通，“你给他们付钱，让他们来照顾我？？”
这个尚少主的呆脑瓜！高止弃咬牙，“没错，就是这样，我说这样就这样！”
撑眼一瞪，尚千水没敢再反驳了，只得乖乖的低头抱球。
天上星光闪闪，人间清风柔柔。百通客栈的屋檐上坐着两个笨蛋，在那风中蠢话连篇。
夜夏，又一阵犹寒的细风吹过。
“千水……”
“嗯？”
“那个……要不要，再试一次？”
“什么？”
“那个。”
“啊？？”
“这样！”
“……唔？！”
………
…
尚少主为何会跑到花楼里跳舞挣钱？！
尚少主为何会独守在那个快被山水淹没的宫殿里？！
尚少主背后到底有多少跟他纠缠不清的男人？！
还有那个能覆雨翻云，无人出其右的尚宫主，为何还不出来管管他的尚少主？！！
……
谜团太多，每一个都牵动着深切的感情。尚千水无法说，高止弃也无法问。于是他这么想，只要自己一直在他身边，所有事情都一定会水落石出的。而那些不断困扰他，使他寝食难安的焦躁，也将随之而化解……
第三卷 方醒又觉已达昼
第36章 三十六
在这一天中，林孤凉先替二街的黄妈运油醋到五街的李记丝绸铺，然后保护李家三夫人与四小妾撕斗时不受伤。哪知三夫人输了嘴舌，一气之下把运来的油醋当酒喝光，闹得病入膏肓，不省人事。
如此，林孤凉既要赔五街三夫人的药费，又要赔二街黄妈的油醋钱，人财两扑街，无愧镖界奇挫。
此类事情经常发生在他身上，但这天打击特别大……
摸着衣袋中仅剩的五个铜板，林孤凉咬牙，折回李记丝绸铺的后院，敲了敲门。
李四小妾笑呵呵的开门，问他想好要什么酬劳。林孤凉先坚定的表明这次纯属意外，自己不是帮凶！四小妾呵呵得意，领他进了布仓。
“随便挑吧，三丈之内。”
扫过琳琅满目的布匹，最终定落在一卷嫣红色的绸缎，林孤凉摸着那柔滑的面料，问道，“一套衣裳……大概需要多少？”
四小妾瞧他暧昧一笑，对叠画出六尺，“可是送女子的？”
林孤凉表情有些尴尬，“那个，她身材比较高，怕需要多些……”说着，把布卷上的尺子移过一段。
“诶呀，这是男子的尺寸！”四小妾惊讶道。
“她长得比较高！”林孤凉强调。
四小妾媚目斜瞟，上下打量这个高大健拔的男人，嘴角挂起深笑。林孤凉被她瞧得浑不自在，沉住气道，“请替我记账，这布钱日后定会清付。”
四小妾一笑，对叠剪下七尺给他，“急什么，咱家醋缸还空着，等你下次再送油醋来了，我还要叫上两房夫人来一起分羹的，呵呵呵～”
女人之醋，实在恐怖！
四小妾笑声如铃，却听得林孤凉后背悚麻……同样是笑声，怎么十二笑的更令他自然接受？？
包好那卷布后，林孤凉急冲冲的走出了李铺后院，还是留了句，“布钱请一定给我记账！”
“呵呵呵呵呵～”
…………
此时，长生镖局中，正传响着琴瑟箫笛与琵琶的对鸣，节奏铮铮分明且有力，似是一场无须言语的会话……
…有何解释？
…无话可说。
…少主此番遭遇，尚宫主已得知实情。
…十二笑失责，甘愿领罪。
…十日之期即尽，楼主有令，月落之前，必须解决一切人事！
…是。
蓦地，曲音戛然而止。
当林孤凉走到院子时，赫见几道红影掠过，速度极快，眨眼已什么都没有！
“这！”林孤凉使劲向天空看了又看，不太相信又是自己眼花……
“凉凉，你回来了。”
眼前，十二笑正抱着琵琶，坐在一块他平日练功砸的大石上，裙裳嫣红，浓妆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