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国 她的宫》第84章


凤兮听了有些狐疑,沉吟片刻也想不明白大娘究竟有什么事是非要告诉她不可,却对姨娘只字未提。
姨娘握着她的手叹气道:“你大娘为人固执,但在大事上是明理识大体的,以往就是对你严厉了些你也要多体谅点。到了这个时候,她有事要亲口告诉你也是为了谨慎小心,可见这事非同小可,也许关系老爷生前事也说不准,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决定吧。”
凤兮是庶出,对正房那些所谓的大事历来不过问、不关心,她只愿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虽然之后事与愿违,一连串的变故将她牵扯入惊天骇浪中,但长久以来酿成的对正房那边的态度却是不变的。
凤兮起先是不愿回去的,可就像姨娘所说一样也是对大娘突然来信没了底,左右迟疑之下决定回去一趟,尽管她隐隐感到此行不会愉快,甚至可能知道某些一辈子都不想知道的秘辛,但就像父亲景如山所说:“有些事越是不愿面对越要面对,强迫自己面对也要面对,就是知道会牺牲很多东西,有些原则也必须坚持。”
回到景门已是当日下午,日头躲在了云后懒散的不愿露脸,带走了严冬之季仅有的温暖,枝头上的乌鸦一个劲儿哇哇叫,被等候在景门外的景叔举高扫把轰着。
凤兮下了软轿正见到这一幕,连忙差人夺下扫把,快步走过去问道:“景叔?这是怎么回事?”
顺着凤兮的手指,但见景门大门斑驳点点,老旧的门漆掉了几块,上头的红灯也破了几盏,石狮子怒瞪的眼蹭了一块乌黑,像是没精神的耷拉着。这哪还剩下半分昔日景门的风光?所谓凄凉也不过是如此吧。
景叔一见凤兮连忙抹了把脸,本想擦擦脸上的泥灰反而将手上的土带了上去,在纹路颇深的老脸上又留下一道痕迹:“四小姐您可回来了!夫人夫人这几天老念叨,隔一阵子就叫老奴来门口瞧瞧,嘴里还说‘我听到凤兮的声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景叔后边那句“回光返照”没有说出口,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不敬,但心里清楚得很,景夫人也就这几日了。
凤兮一听晃了下神,边往门里走边问景叔因由:“我月月托人带回的银子呢?怎么家里现在会是这样?下人都哪去了?请了大夫看过没,怎么说?”
凤兮一连几个问题惹得景叔心酸的眼角泛泪:“您走以后,夫人就说了,现在咱不比从前,要节省的过,维系一个大家不容易,可千万不能把老爷的基业败坏在这一代,还说要留给您跟二小姐一点房产。二小姐后来也走了,对家里不闻不问,夫人唉声叹气了几天,说本来也不是家里的人,走了就走了吧,之后就再也没提过。前几个月,夫人为了缩减开支把下人们都散了。老奴跟了老爷一辈子,乡下的亲人都死光了,到这时也没地方可去,就留下来照看夫人。至于您送来的银子,夫人没动过,原因是什么老奴没敢问,前几天夫人昏迷不醒的时候好像含糊了几句‘兮奴回来了,兮奴回来了’,哎!前尘往事了夫人还念念不忘,大夫说这是心病,也是个大症候,还嘱咐老奴如果夫人有什么没了的事快点去办。”
凤兮越听疑问越多,但能解答这些问题的也只有大娘本人。她心底的不安就像一抹影子悄无声息的畏缩在一角,渐渐的塞满了角落扩散出来。
刚踏进大娘居住的院落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这种跟奚云绶身上的有所不同,夹杂着哀怨、不甘,熏得眼睛阵阵刺痛;脚踩着院子里的青石砖,凤兮还记得小时候一踏进这里就被大娘责罚,口口声声骂着“野种”,她不满的回嘴就气得大娘追着她到处打,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但现在看看,青石砖蒙上了厚重的白灰,掩盖了原本的雕纹,周围的树坑里还有落叶的残骸,被灰雪掩盖了部分堆成了硬邦邦的小山,囤积在那儿衬着树干的瘦弱。
凤兮想大娘定是极恨娘亲的,所以对她也总是恶声恶气,就像以前姨娘冷冰冰的态度一样,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终其一生得不到丈夫的爱,输给了一位异族女子。最可悲的是,大娘、姨娘爱着父亲,父亲爱着娘亲,可娘亲爱着谁——娘亲心里只有恨。
推开了大娘的房门,难闻的药味、尘土味、呕吐味、发霉味一股脑扑鼻而来,凤兮掩了鼻,就着一室的凌乱寻找着大娘的身影。床上空无一人,被褥凌乱,角落推着衣衫、药碗,但就是不见人。
凤兮回身道:“病人怎么能住这里,平时开窗通风注意清洁,病才好得快。”
景叔叹道:“夫人不让啊,夫人说这屋子里的东西不能动。”
凤兮又问:“那大娘人呢?”
话音才落,就听院子里一阵哭天抢地:“兮奴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来了!你滚出来!活着你抢我丈夫,让我一生不痛快,你死了还要来缠着我!”
第九章
大娘景云氏本生了标致俏丽的摸样儿,为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初嫁与景如山时亦曾恩爱非常,景如山道:“吾妻持家有道,善解人意,此生足矣。”那段日子勾勒出景云氏一生最美的回忆,午夜梦回时还会漾起甜蜜的笑。然而好景不长,景如山随军出征数月未归,书信未来半封,而立下大功的那日便注定了景云氏一生的悲剧。
兮奴,蛮族而来的女子,那样的倔强不逊,那样的冷艳夺目,成了景云氏与景如山之间永远的沟壑,也成了那名中同样带有“兮”字,命运坎坷的女子一生的梦魇。
当凤兮跟景叔冲出房门,正见到瘫坐在地上的景云氏。不惑之年却已满头华发,身子瘦小弱不禁风,粗糙颤抖的手指形同枯槁,呈现半褐色的皮肤皱褶着、萎缩着,她颓废的在那儿一动不动,双目无神的盯着一处,眼下深深凹陷透着青紫色,干裂的唇,污秽不堪的素衣,人还活着身上已散发了令人难以忍受的腐味。
凤兮不敢置信这就是平日中气十足,任她怎么气都气不死的大娘。现在的景云氏即便有良医良药伺候,也怕是回天乏术了。
“大娘?”凤兮慢慢走进,小心翼翼的生怕吓着了她。
景云氏恍若未觉,唇边挂着恍惚的笑,眼神呆滞的偏首,直到凤兮的绣鞋走进她的视线内,她才似懂非懂的蹙眉琢磨了半响,顺着浅色衣裙、深色貂皮斗篷、腰间玄色丝绦,一路往上瞧去,在触目凤兮五官的刹那犹豫了一瞬,下一刻却用大声尖叫宣泄了自己的恐惧。
“你走开!你走开!害死你的不是我!不是我!是你自己服毒的!”景云氏凄厉干哑的声儿听着耍剖怯昧巳淼牧α咳フ踉┦裁础?br />
凤兮一惊,那种来前窜起的不好预感更为强烈,她很怕听到呼之欲出的答案,却按耐不住内心的焦躁,只见她矮下身紧抓住景云氏的肩胛处急问:“你说的‘你’是谁!是不是我娘!”
景云氏泛了红血丝的眼中倒映出凤兮焦急的身影,眼尾蜿蜒的纹路因蓦然大张的双眼而极力撑开,嵌在这张充满了恐惧的脸上额外突出。凤兮瞧在眼里恨在心里,她始终怀疑娘亲去世的真相,虽然姨娘只以“郁郁而终”四字寥寥带过,但像是娘亲性子如此刚烈的女子,又怎会苦困于哀怨之中。娘亲是烈火,她的一生充满了不平、仇恨,巴不得将所有人都拉进地狱。一个这样的女子,在目的未达成前怎会求死?
景云氏不经意的叫嚷中透露了太多疑点,凤兮隐隐感觉这趟没有白来。
日渐西沉,已是傍晚,景云氏在大夫的施针下已逐渐冷静,缓缓恢复了神智。景叔放下了药就出去了,将这狭小的屋子留给二人。
景云氏呆靠在在床前,胸前轻揽着一面薄被,直直的看着凤兮,随着凤兮一勺一勺将药喂到她嘴边的动作,干涸的唇也微微翕动着。直到一碗药见了底,凤兮面无表情的将碗放到一旁,淡淡问道:“我从小就知道大娘不喜欢我,从你看我的眼神里,我就明白你恨我娘。这次大娘叫我回来也一定有话想说,如果是遗言的话我自会帮你办妥,如果是有关我娘的死咱们倒不如开门见山的好。”
景云氏恍恍惚惚的瞧着她,口中喃喃自语“真像、真像”,这举动就想点燃火药的火引子,惹恼了凤兮。
“够了,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跟她很像。可我不觉得,兮奴是兮奴,我是我,她在世时没理过我,死后又留下一摊子麻烦,这么不负责任的人,我不觉得跟她有什么像的!”凤兮很烦躁,冲口而出的话语气不善,连娘亲这陌生的尊称都省了。
就像凤兮所说的这样,兮奴的一生造成了许多人的遗憾,凤兮就跟她一样生来性子刚烈,有时任性,有时狠辣,却有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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