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尘香》第34章


东憔山悬崖陡峭,下面有条无忘溪,小溪清浅绕山而过,从山崖坠落溪中不死也会残,现在蔡逸夫无恙,该说他是幸还是不幸呢。一直养尊处优的公子流亡当了农夫已是悲事一件,还失足跌落山崖,命运到底还会如何捉弄他!萧昱修突然对眼前人产生了保护欲。
“萧大哥放心,看过大夫确诊无恙,你看我龙精虎猛的,我爹是遭……”叶栩话没说完就被萧昱修接去了:“我看你身单力薄才对。”萧昱修的目光转向蔡恬:“还不如你弟精壮。”
萧昱修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去,分明是不想提起那件事,可叶栩执拗想听,想了解蔡逸夫和他的身世。叶栩不是个好官闲事的人,但脑中有个声音在喊:“把事情问清楚,把事情问清楚。”不断重复这句。
“萧大哥与我父亲如何认识的?”
“十年前的事还提它作甚,你跌落山崖失去痛苦记忆,对你来说是好事一件,你为何还要问还要想起呢?”萧昱修摆弄着茶盖,想终止这个话题,但叶栩却不依不饶。
“因为我想做一个完整的人。遗失记忆就像丢了一段人生岁月,你无法理解一个人面对十年的空白人生会是怎样一种心情,我知道那段往事很悲凄,可能会使我痛不欲生,但我还是请求萧大哥告诉我,我十五岁前的人生到底是怎样的,我爹娘是被谁迫害的。”
叶栩是穿越来的,莫名其妙多了儿子,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替身,现在又莫名其妙多了个爹和一段不可提的悲惨往事。自己在这一世完全是为了别人而活,可这张脸明明就是自己,为什么要背着蔡逸夫的名字在此生活,也许是一辈子。叶栩想弄清楚蔡逸夫的身份,不止是因为有个声音在呐喊,而是叶栩想通过这些信息找到蔡逸夫的魂魄,想和这个人分开,做回真正的自己。
刚才写字的时候,突然出现的神秘力量一定与蔡逸夫有关,还有那个梦,梦中也有一股神秘力量牵引着自己,叶栩感觉这三种不可解释的怪异现象全是同一个意念力发出的,要破解这个神秘事件,必须从蔡逸夫的身世着手。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蔡逸夫在坠下悬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自己魂穿刚好遇到他的尸体,于是蔡逸夫重新复活,皮囊是蔡逸夫魂魄却是叶栩。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那是旧朝……”萧昱修正要开口道来,却听门外有衙役来报,饭菜已备好,请大人用餐。
萧昱修挥退衙役,对叶栩说:“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一边吃一边说吧。”叶栩拉起蔡恬:“吃过饭我们便要回山了,我惦记着降真香树,怕晚了看不见不好砍树。”
“我是担心你听了吃不下饭。”萧昱修是替叶栩着想,怕他胃弱听到自家惨事不肯吃饭,他并不知道面前的人并非蔡逸夫。
“不会的。若是真吃不下我会打包带走,大哥的心意我岂会浪费。”叶栩说得轻松。三人一前两后到了县衙饭堂。所谓饭堂就是刚才进后门的小院,刑具已被撤走,地上用水清洗过一遍,绿油油的小草青翠柔嫩,院子中央搭了一个大圆桌,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色泽诱人飘着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三人就座,由萧昱修动第一筷,而后三人随意吃喝起来,叶栩又一次追问生世,萧昱修喝下一杯清酒,看着地上的青草将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萧昱修说的没错,叶栩只是开始动了几筷子,从萧昱修的故事一开始,叶栩就没再吃菜,直到故事讲完,叶栩还未回过神,就连蔡恬也楞在一边,像被人点了穴。
萧昱修摇摇头,招来衙役将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打包好,等叶栩走的时候拿给他。
叶栩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恨恨地咒骂了一句:“皇帝昏庸,奸臣该黜。”
萧昱修立刻捂住叶栩的嘴:“蔡弟莫嚷被人听去会遭灾祸的。”
“唔……放……”叶栩挣开萧昱修的手,“我自认能力有限不能替父报仇,诅咒几声都不行吗?你还替这种皇帝卖命,你……”
“有些事身不由己,我若是早些知道官场黑幕,便不会去考取功名,做一个闲散文人游遍山河湖海才是乐事一件,我之所以来清流县就是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
叶栩想了想觉得萧昱修的话在理,便不与他争辩了。只觉有一团东西堵在胸口,呼吸困难,蔡家的事牵涉甚广,跨了两个朝代,而且年代久远没有证据,想翻案并非易事,叶栩书读得再多对官场争斗也无能为力,只能扼腕叹息。
“萧大哥,我们告辞了,明日再见。”叶栩拜别萧昱修,让蔡恬拿着打包好的饭菜离开了衙门。
两人一路无话,各有所思。
30、挣扎 。。。
叶栩和蔡恬一路无言,心思都系在蔡家惨案上。萧昱修说得很隐晦,只道出前因后果却不说有多惨烈,但不知为何叶栩却像亲身经历过那场浩劫似的,一股冷气自脚底泛起渐渐在全身蔓延开来,心似被一双手揪住拧捏般剧痛,鼻尖缭绕的饭菜香气骤然变成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牢狱中腐草发霉的恶心味道直冲鼻腔。饭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自己明明与这蔡姓家族毫无干系,听闻祸事后为何反应这般强烈,叶栩很迷茫,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蔡恬虽知道爹的一些过往,但头一次听全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对爹的愧疚更深了。那狗官手段太过卑劣阴狠,蔡恬好想扒了那人的皮,抽了他的筋,再将狗官的贱骨头磨成灰拌在猪食里喂猪。从未产生过这么恶毒的想法,但这一刻蔡恬是真心想这样做,若是自己有武艺在身,定会连夜赶赴皇城将狗官头颅砍下为爹报仇,哪怕以身赴死也再所不辞。
蔡恬摊开自己的右手,看着掌心,宽大厚实,四个硬茧突于断纹之上,这双手一看就是经过磨练的,只可惜农夫的武器是锄头而非利剑。
很无用,自己真的很没用!蔡恬一遍遍在心中暗骂自己。拖累爹,知道爹一家被人害了也只能默默听着,插不上嘴,帮不上忙,如听书般只能在心中咒骂狗官。
以前还埋怨过爹太冷淡不近人情,那曾想他年幼时经历的浩劫足以毁灭人的纯良秉性,爹心中的苦非常人所能想象。一切深埋心中的疑惑在今日找到答案,可惜这答案来的晚了些。
爹做什么都不过分,只因他吃过的苦太多,他有理由对这浊世失望,有理由对人冷淡,有理由独断独行。
蔡恬抬头望天,赤色霞光烧透了半边天,犹如冲腾的火苗染上了疯狂。蔡恬眯起眼无语问苍天,老天你有什么理由夺取他享受幸福的权利?含辛茹苦养大一个弃孩,那孩子还没来得及回报呵护他,你就让他无端消失了,留下躯壳换了魂魄,让那孩子迷失在一人两魂之间,很好玩?
蔡恬将视线转移到走在前面的叶栩身上,再一次审视自己的感情。
对他说过的情话确实发自真心,心是真的,情是真的,但都分开两半。
该说自己贪心还是不懂爱情,一个身体两个魂魄,一个冷漠淡薄,一个温文尔雅,一张薄唇微微张开,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一个语气平缓,一个抑扬顿挫。爹就像陶罐里的水,外面摸着是凉的,倒在碗里却冒着袅袅白烟。叶栩却像发光的萤火虫,引诱着好奇的人去捕捉,却又始终抓不住。
是做喝水的人还是做捕虫的人,蔡恬感到迷茫。始终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面对抉择脑中乱着一团,对爹的愧疚慢慢蒙住了那颗叫喜欢叶栩的真心。内心无比纠结,和叶栩走散后的惊慌不是假的,怕再也见不到他,恐惧排山倒海而来,那一刻清楚记得担心的人叫叶栩,是叶栩,可为什么今天听到爹的惨事后,心中的天秤又开始倾斜。
其实对叶栩做了许多自己第一次做的事,第一次抱他,第一次亲他,第一次誓言。很多第一次很青涩,第一次抱他亲他的时候,心跳如擂鼓,血液凝结在一处,脸烧得似要融化掉,很庆幸当时叶栩睡着了,才没看到自己的窘态。第一次情话誓言,看似说得顺溜,实则躺在炕上默背了一夜,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包含深情。这些第一次都是献给叶栩的。
但爹该怎么办?
我大概是个卑鄙的人吧。蔡恬给自己下了定论。忘恩负义,移情别恋,信口雌黄,这样的人当得卑鄙二字,当之无愧!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摇摆不定。
蔡恬愁苦地扯了扯嘴角,口中干涩难当,若不是遇到萧昱修得知爹的前事,自己恐怕还浸淫在美梦中对着叶栩说情话,将苦难的爹抛诸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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