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鹅》第49章


程以宽平时不吃生菜,那天这鹅被接走后,他就把剩余的生菜都丢掉了。这会儿厨房里只有水果和米饭。
他把麻瓜的饭盆拿过来,一样放了点,又端去了客厅。
江彦对着盆里的热米饭有些发愁。他不是刻意不吃东西的,他是真没有食欲。
程以宽在一旁看了看,低声道:“不想吃就算了吧,明天带你去看看医生。”
江彦吓了一跳,看他不像是说笑,赶紧先咬了一块苹果。
程以宽眉头挑了一下,放它在外面吃着,自己又去书房继续看微博了。
江彦慢悠悠吃完了一碗米饭和半个苹果。为了避免尴尬的场面出现,又准备回原来的卧室,方便随时去洗手间。
他悄悄推门进去,这才发现里面的灯是开着的。
卧室里的栏杆已经被人拆掉了,地毯也换成了新的,室内空气清新,有着淡淡的香味……他轻轻往里走了两步,果然见程以宽的铺盖都搬了回来。
江彦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程以宽怎么还不睡觉?
这人平时好像不熬夜的。
他不放心,正要出去,就见那人推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很大的日程本。
“你能注意卫生的话就在这睡吧。”程以宽一路边脱睡衣边对它道,“要是敢拉地毯上明天就炖了你。”
江彦眼睁睁地看着他脱的只剩了内裤,上了床,等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一时没来得及转开视线,只得硬撑着装傻。
程以宽却无情地戳穿了它:“我知道你会用马桶。你妈训练过吧?怎么没教你冲水呢?”
江彦:“……”它能用马桶就不错了,还冲水……鹅掌可没那个功能。
不过还是大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一点会被人发现。
程以宽没再说话,拿着笔在日程本上写了一会儿,便关灯睡觉了。
江彦在床脚下趴着,毫无睡意,盯着外面的月亮出神。
程以宽睡觉不喜欢拉窗帘,因为他总觉得窗帘后面会藏人。江彦记得以前俩人在校外过夜的时候,他还笑话过程以宽这一点。俩人一起过夜好几次,纯洁地连亲都没亲过。
当年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江彦心想,或许那时候自己勇敢一点,主动表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亲亲都很难了。
这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边缘清晰,像是块蕴着灰色杂质的玉石。江彦盯着看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不长,程以宽早上六点就被一通电话叫醒去公司了。江彦对着他临走给自己放下的鹅饲料毫无兴趣,把盆往旁边踢了踢,开始跑去书房找电子产品。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所以想找个东西,看能不能用自己的社交账号给程以宽发个信息,告诉他那天自己有事所以离开了,等忙完这阵子再跟他见面。
可是找了一通,只看到了程以宽的电脑。江彦不太敢随便碰程以宽的电脑,怕自己不小心误操作,给他损坏了重要文件。在书房转悠半天毫无所获,只能又回了卧室查看。
卧室的东西更少,书柜上只有昨天的那个日程本。
江彦盯着那个日程本看了会儿,忍不住跳上床,好奇地翻开看了看。
他以为那里面是程以宽的日程安排,谁想一掀开,就见上面写满了字,黑压压的一片,一点儿装饰和花边儿都没有。
他悄悄看了两行,发现自己一句话都不懂,无论是横着读竖着读,还是倒回去读都顺不起来。江彦感到奇怪,又往后翻了翻,发现前后都是如此,像是有人随意写下的胡言乱语,还不成句式。
他忍不住又往后翻开,由于鹅嘴太宽,不小心连着翻过去两页。江彦正要按住往前翻回,眼前突然亮了一下。
第一页的第一个字,跟第三页的第一个字,第五页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正好是“我今天”。他愣了愣,再去看,果然第二个字连起来,是“不知道”。
江彦倒吸了一口气,他心如擂鼓,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小心寻找其中的规律。
这样折腾了一个小时,他终于明白了。程以宽果然把一段话打乱,写在了不同的页面上,上面还写到了自己。
江彦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小秘密,心里又好奇又紧张。
他不安地挪了挪身子,磕磕绊绊地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念:“我今天……”
“我今天跟江彦去买电脑,中途去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了物理系的那个人。那个人说他看见我们俩了,想去打招呼的。我不知道如何回应,我有点怕他,怕别人看到他跟我们在一块,会联想到我和江彦也是。那人可能看出我的不情愿了。他没过去,我松了口气,心里后怕,又觉得愧疚。”
“今天在网球场看到那人了,我主动跟他打招呼,希望他不要以为我歧视他。他却问我是不是也是……我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我说不是”
“今天又去医院了,医生认为我差不多被纠正过来了,并让我妈尽快安排我结婚。ND第一附属医院,三级甲等,袁教授,恐同。”
……
第33章 
日程表上有一个小小的名单; 寥寥几行; 写着恐同的几大医院,多是精神科或心理科; 后面有专家的名字。
“三甲的专家会谨慎些; 他们怕被投诉; 会说同性恋不是病,但是可以被纠正过来。”
“我妈在犹豫了; 但每次听专家的这种话; 她又会重拾斗志。”
“我一直逃避接触这个群体,甚至很多时候对公共场合太高调的同类感到排斥。以前的时候; 我想或许我们表现的‘正常’一些; 就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和排斥。其实我走入了一个误区; 一对男女如果在公共场合表现高调,别人会讨厌他们,但不会因此讨厌异性恋群体。不管什么样的装扮和行为,只要没有伤害他人; 都是应该被尊重的。敢为自己发声的同类都是勇士; 如果有一天; 我也能像他们一样……我会把这部分医院的名单分享出去,告诉后来的人不要去这里。”
“只有自己的感觉还是孤单的。老于今天问我了,我很想说实话,但我如果承认了,江彦会不会被动出柜?他不喜欢社交。对于我们共同认识的人要谨慎,再等等。”
……
江彦看得很费力; 等一个字一个字的拼完这几段,后面的内容次序又乱了。他脑子里乱得很,再也集中不起精力,只得小心地把日程本合上,自己跳下床,缩了起来。
他自己是不喜欢社交的,不喜欢聚会聊天,不愿跟亲朋邻居过多来往,但他性格一向如此,自己待着的时候也只觉得舒适。可他知道程以宽不一样。
程以宽从初中开始就是光芒四射的存在。他是老式的德智体美劳的标兵,他学的每一样东西都能轻易做到最好,学生佩服他,老师偏爱他,江彦也一直崇拜他,以至于从来没敢肖想过他们俩人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这两年,江彦以为自己所处的社会环境是宽松了的,是跟之前相比大不一样的……他看各种言论和调查,还以为自己身处天堂,所有人也都一样。
可是程以宽经历的,跟他以为的那些全不相同。
江彦的眼睛酸胀的难受,他想把脸埋起来,才低下头,就觉得眼前模糊一片。
一滴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紧接着是另一滴。江彦愣住,他眨眨眼,发现有更多的泪水涌了上来,鹅脸被糊的湿润,下巴上的毛也粘成了一块。
江彦顿时着急起来,他想起上次打呼噜的事情,鹅应该也不会哭的吧?他怕程以宽发现后再带他去看医生,忙扭曲着脖子在背上胡乱擦了擦。这下好,脸毛还没干,背毛也乱了。
江彦心里直骂自己忙中出错,急急忙忙跑去了程以宽的浴室,自己开了淋浴头,仔细冲洗起来。
程以宽上午把工作安排了差不多,便早早回来看麻瓜了。
那天江彦说想养鹅之后他就查了点东西,原来养鹅当宠物的人还有别人,网上报道的XX市的大爷就养了一只,那鹅特别有灵性,会跟他出去遛弯,会排队去买包子,谁插队到它前面它还咬人家,还会在出门的时间早早等在门口。
程以宽原本觉得麻瓜聪明的过分,看完那报道之后,他才放下心来,暗暗感慨小动物的灵性。那大爷对记者说,鹅子比较喜欢出去玩,如果总把它关家里它会生气。程以宽便记下了。今天麻瓜虽然只在这边待一天,他也想待它出去转转。
开门进屋,那鹅却没出来迎接。
程以宽放轻脚步想看看它有没有捣乱,看了看客厅没有,便直奔了卧室。
卧室里也没有鹅,但洗手间的门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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