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 · 容咎》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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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咎若有所思，伸手拂去飘落在衣袖和琴弦上的青色花瓣：“这就是青微？”
“不错。青微木花色淡青如碧，叶色皓白似雪，如今正是落花时节，整个青微宫落英缤纷，倒也不负「落英谷」之名。”
青霄通体深青如黛，琴弦素白近乎冰色，一道焦黑雷纹贯穿琴身，在琴尾勾勒出一枝姿态悠然的青微花。容咎拨弦试音，几下之后便了然于心，从容端坐，弹了一支张衍之从未听过的琴曲。
其实容咎从未学过也从未弹过琴，不过乐之道亦是万千大道之一，无论什么乐器都不出五音八声之变。乐乃天地之和，发于心而节于外，感于物而形于声，明了其中关窍，便算不上什么难事。而且正因他没有弹过正统的七弦琴和五弦琴，对这变体五弦琴反而没有别扭不适之感。
张衍之见他起先动作生疏，却又很快毫无破绽，不由微微一怔。待弦音响起，他却已无心关注这些小节。
琴声铮铮穿云裂石，跌宕起伏又茫然失措，修长的手指拂过冰白的琴弦，带起一连串疾如坠珠的崎岖坎坷之音，其中似乎发生了许多令人措手不及又疑惑不解之事，一瞬间令人心动神摇。
这似乎是在自伤身世，可是细究其中情感，却没有半点郁愤怨恨，唯有一片几近冷漠的平静坦然。
琴声越来越激昂顿挫，越来越急促激越，一路上行，越行越险，波动起伏到了极致，令人不由自主屏息凝神、心弦紧绷，就在张衍之以为他会在最高点急转直下之时，琴音忽然一转，那种紧张激烈的气氛陡然散去，唯余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释然。
天衣无缝、毫无突兀之感的衔接。
琴声仍在继续，越来越从容宁静，越来越雅淡冲和，悠然洒然，清朗清逸，宛如瀑布之上静水流深，碧川倒映满目苍穹。
寻常人弹的分明都是瀑布轰然坠落……
张衍之莞尔一笑。
琴声飘然洒落，原本被急促弦音激得难以坠地的淡青花瓣纷纷落下，簌簌铺了一地。对面之人肃然静坐神情专注，普普通通的黑衣宛如满目清华中一笔浓重墨色，清极反似妖，不应人间有。
张衍之忽然心中一动。
琴曲逐渐走向尾声，静水流深，碧水遥映，清澈到了极处，似能映出两岸繁花似锦，苍穹之上飘逸游云，随后风流云散，倏忽而逝，不留半点痕迹。
琴音渺远而绝，两人一时默然。
“……献丑了。”
张衍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没有作出任何评价。
容咎忽然心有所感，将神识探入千绝令，只见最新消息中多了个可接任务。点开一看，却是君迁子所发，标题是“探查南屿洲”，内容也很简洁：补天阙风月满丹咒有异，事涉南屿洲咒术师。
风月满……容咎想起在若耶灵墟之时，她的哥哥风西楼曾向君迁子求药。当时自己听说她“真元溃散，面若老妪”，思及容倾倾对容貌的执着，便多问了一句，君迁子因此赐他解药，还说那不是毒，而是能够波及血亲的丹咒。
原来这其中另有隐情，并非魔修暗算。
说起来此事和他有些关联，况且他也有些好奇南屿洲独特的修行体系。容咎想想近日无事，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长离？发生何事？”
“无妨，师兄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长离且去就是。衍之心无大志，得过且过，总归都在这里，你若无事，可来寻我听琴。”他顿了顿，又是一笑，“我修乐之道，笙祝鼓箫埙钟磬，其他乐器也不在话下。”
“是，来日必定叨扰。”
容咎想到此行目的，伸手凝出一道剑罡，又将其缩成一柄小剑，封入一缕庚金白火：“我修为尚浅，唯剑道有成，这令符之中封有一道合体期剑意，他日……他日击碎剑符，我自会赶来。”
这个“他日”，指的自然是郦瑛仙子所言灭族之祸。既然应允，容咎自会尽力，至于能不能达到预期，只能看郦瑛仙子卜得准不准了。
张衍之在此地等候，正是为了见一见先祖选中之人。他接过剑符，摇了摇头：“这样一想，我却不怎么期待重逢了。”
*
容咎的无情，不在于生人勿近冰块脸，或者无差别速冻攻击，而在于他的不可动摇。
千绝的人都是这样，看似随和，实则冷漠。易相处、难攻略。
【四十八、咒术】
金精山福地要求试炼者留下五成所得或等价交换，郦瑛仙子选中的传承者不在此列，不过容咎还是将自己收取的「碧虚剑宫」交给了十二峰御守。
在他看来，得到庚金白火，此行的目的便已顺利达成。碧虚剑宫实际上只是半仙器「碧虚宫」的一部分，集齐十二宫方能重现半仙器威能，偏偏它还是防御储物类，与星殒功能重合，于容咎形同鸡肋。
离开金精山之后，容咎以千绝令传讯君迁子。
千绝令是千绝中人的身份象征，囊括云浮岛大部分信息，并且封印有三道洞虚级别的攻击，但其实，最珍贵的一点在于，它是半仙器「千绝」的分体。千绝中人同气连枝，借助半仙器「千绝」互传消息、即时通讯，危急时刻还能自爆千绝令，以激发令牌中隐藏的瞬发传送阵纹，将岛中大佬召来对敌。
“哈，小师弟，果然是你！”千绝令金光一闪，一道形容邋遢的身影出现在容咎面前。
容咎一时无语。
“果然只有小师弟你那么闲，又那么乖，有空帮师兄我……诶诶诶别断别断，我开玩笑的！”
“究竟怎么回事？”
“啊，排位战之后我回到千绝闭门炼丹，某日忽然心血来潮，无法静心凝神，师兄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原来是向我求解丹咒那人出了岔子。当初我一见便察觉他被丹咒牵连，他说了妹妹的症状之后更是确定，不料风月满身上除了丹咒，竟还有隐藏更深、更为邪异狠毒的一道禁咒。”
“丹咒乃是丹中之诅咒，大多用来控制奴仆、惩罚他人，实则并不致命，对比同类型的毒药来说，恐吓的意味更重些。我那时只以为暗算之人意在折磨风月满，毕竟女子大多重视容貌……没想到，丹咒的作用却是克制禁咒。”
“我当初赐他十粒丹药，风月满服用九粒之后，丹咒尽除……”君迁子叹了口气，“被压制的禁咒霎时反噬，反而令她危在旦夕。”
九粒……容咎想起当初君迁子说“每十日一粒”，九粒便是三月有余，正好是自己在星垂海、金精山度过的时间。
“我赶到补天阙险险救她一命，然而咒术非我所长，解咒之事我亦无能为力，只能重新给她下了个丹咒。原本此事到此为止，生死各安天命，不过我隐约察觉咒术之事有异，探查之下果然有南屿洲的手笔。”
“南屿洲盛行巫毒咒蛊之术，术士一流向来与修士不大对付。这个任务除却寻找解咒之法外，还要探查南屿洲术士是否有不轨之心，是否对我修士一脉不利，最近又有谁在外行走，施咒的目的是生乱还是报仇……这也是我发布任务、使其在千绝掌握之下的原因。”
容咎看着神情凝重的君师兄，忍不住想，原来君师兄还有这样……这样胸怀天下的一面，并不总是那么不着调。
“小师弟，念在你是第一次，师兄我给你个反悔的机会。现在告诉我，你确定要接吗？”
“……君师兄说得这么详细，根本没有给我后悔的机会吧？”
“啧，真是不可爱！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小鬼？”
容咎决定收回前言。
“说起来，君师兄为何不亲自前往？”
“啊，丹咒禁咒让我突然有了灵感，最近正忙着炼丹呢，懒得出门。左右有小师弟你……”一语未毕，身后突然传来沉闷又震耳欲聋的爆响，君迁子面色一变：“——糟糕！又炸炉！小师弟回见啊一路顺风随时联系！”
“……”
容咎无语片刻，却是明白了他为何一副邋遢尊容。
不过，君师兄的态度也让他明白，有些事看似微不足道，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防微杜渐、未雨绸缪。尤其身为千绝之人，更应该着眼天下，护持天地正道。
想了想，容咎决定联系溯尊主。
不知为何，他对溯凛总有种隐约的敬畏。
对天渊是敬仰居多，看见他就像看见广袤的天空，因为天渊的目光总能令人无所遁形，仿佛已看透你来世今生，而他的态度又充满包容与从容，宛如宁静深邃的宇宙苍穹，不会给人冒犯之感。
而溯凛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威势，生杀予夺、不容违逆，无须刻意冰冷神情，便无人胆敢造次。容咎也说不清自己的敬畏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溯凛掌管着整个千绝，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