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限将至》第7章


傅大人“嘭”的一声,直接五体投地的磕了下去,鲜血四溅,毫不含糊。宽袍大袖可以挡住他惶恐失态的脸,却挡不住那如风中残烛的觳觫。他不怕死,但是却很怕戚一斐死,不讲道理。
“你跪下做甚?”转眼间,摄政王已然笑开,却如寒冬腊月的太阳,看上去金光融融,实则没有半点暖意,反透着一股子钻到骨头缝里的冷,“孤不过与你玩笑两句,怎么就当真了?”
傅大人素有早慧之名,三岁识文断字,十三岁精通人心,出礼入刑,长袖善舞。却始终没能看透他尽心辅佐的摄政王,那颗喜怒无常的心。
“罢了,傅卿早些休息,打扰了。”
摄政王就这样摆驾回了宫,来的莫名,走的奇妙。
***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傅大人就穿着朱色的朝服,准备出门了。他在自家大门口,不期而遇上了一张“我有话说”的讨好脸。
“不,”傅大人直接挡住了好友的淡色唇瓣,希望对方能省点心,“你不想说。”
“我想,我真的想!”戚一斐突破重围,疯狂作死,“昨晚那到底是谁啊?你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呗!”
“你认识他做什么?”傅大人心中警铃大作,“他已经成婚了!”
戚一斐错愕的怔在原地,茫然开口:“他成婚了,关我什么事?”
傅大人已经抓住机会,从戚一斐的手上“逃生”,艰难的翻身上马,一鞭子抽下,就窜出去了好远。烟尘滚滚,避之不及,在路上还严肃的考虑起夜宿客栈的可行性。
朝堂之上,文臣武将。
今天讨论的还是前两日的旧事,没什么营养,很多大臣都心不在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待退朝之后,备受看好的傅大人,就再一次被摄政王留了下来。他在重华殿跪等,引来不少人传闲话——别看某些青年才俊好像深受隆恩,实则背地里还不是连门都进不了。
锦衣卫的指挥使此时倒是正在门里,叩首回禀,为的还是戚老爷子那一桩陈年旧案。这事说来有点复杂,发生在戚望京还没有出仕的幼年,一村上下几百口,一夜之间悉数暴毙,俨然是遭了最简单粗暴的灭口。
“臣自请离京。”去当年的事发点找找线索。
闻罪无可无不可的准了。他难得在政务之余,想找亲信说点其他:“周卿,往日里可会与人平辈相交?”
“会是会……”周指挥使有点懵。他只懂办事断案,不懂人情世故。这方面,不应该问跪在外面的傅大人更合适吗?
“都是怎么交流的?”闻罪过去的经历委实坎坷又特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人都避他如蛇蝎,他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长大了,他才学会了如何发号施令,学会了如何舌战群儒,却始终没能学会如何当一个正常人。
等高大的周指挥使,磕磕绊绊和摄政王交流完了交友心得,已是日头高照,他顶着一后背的冷汗出了殿,叫起了傅大人。
“殿下要见你。”
“可还是因昨晚之事?”傅里上前借着交情打探。
“我们是殿下的一把利刃,只管砍,不管问!”周指挥使留下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就匆匆离开了。他不是太监,却一直深受闻罪倚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傅里心怀忐忑的进门,正看到摄政王在似笑非笑的等着他:
“听说,孤一不小心,就被你强行成了个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傅大人有话说:怎么办,我的主上总想杀了我的好友!
闻罪也有话说:……你的阅读理解能力是真不行!
第7章 放弃努力的七天:
傅里最后到底是怎么活着离开重华殿的,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只感觉脚下带飘,一路懵逼,恍恍惚惚的就揣着圣旨回家了。
这份生死就在一瞬间的刺激,他不配拥有,他愿在佛前虔诚上香,用十年寿命,换日后不要再遇。
但大概是傅大人心不够诚吧。
傅里还没进家,只远远的看到府邸,就差点被气出心疾。只见傅家的大门口,被人拉了横幅,挂在两头石狮子的头上,白底黑字,铁画银钩。
——傅狸奴他见死不救,他不是人!
罪魁祸首没躲没避,铁骨铮铮,不忘落款了一个硕大的“斐”字印章,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造的孽。这本人更是,直接就大咧咧的坐在了台阶上,不管门房、管家怎么劝,死活不进里面歇着,一看就想搞个大新闻。
这里可是大功坊,住的不是天潢贵胄,就是朝中大员。八卦永远都自带小翅膀,分分钟飞入千家万户,无所保留。
傅大人的胃,更疼了。
将缰绳交给马夫,傅里几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好友,再没了那外人面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卸去与世无争,只剩下了气急败坏:“不见他,你能死?!”
“能。”戚一斐回的很是诚恳。
“……”
戚一斐说的是真的,今早在傅家堵门不成功后,他就去做了其他尝试。类似昨晚那样的好人好事,做了不下十次,他爷下朝回来,差点以为他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上了,连冒天下之大不韪、找道士开坛做法的心都有了。
但即便戚一斐这么努力了,眼前的倒计时,也并没有任何变动,算是彻底绝了他功德增寿的小心思。
目前来看,就只有和昨晚那人的接触,才是唯一能出实绩的自救方式。
要不是受到这样的威胁,被一日日生命的流逝恐吓,戚一斐也不会这么破釜沉舟,来为难朋友。
戚一斐考虑过的,把生死簿的事情和盘托出,可惜,他根本说不出来。大概是天机不可泄露吧,这倒也没有让他觉得特别意外,毕竟以他阅文无数的经验来看,大多的金手指,就没有一个能让主角说出去的。仿佛说了,就失去了那份神秘的逼格。
二人在傅家门口对峙许久,终还是撤去横幅,去了傅里的书房。
戚一斐与傅里各占据一角,进行最后的拉锯。
“来来来,麻烦您拨冗给小的解释解释,您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傅里是真的想不通戚一斐这么要死要活,非要打听闻罪是为哪般,除了爱情,他找不到其他解释。
“我没看上他啊。”戚一斐很崩溃,“我为什么要看上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我的诉求是什么?当一个成功的外室?”
“他没成婚!!!”求生欲让傅里第一时间做出了澄清,不等戚一斐狐疑的看回来,傅里就自己先收拾了一下情感上的激动,重整衣冠,假装刚刚无事发生,特别一本正经的自黑,“我上午是故意骗你的。”
“我猜到了。”我也是很聪明的,戚小郡王这样自夸。
傅里:“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和他当朋友。”戚一斐一脸正色,再严肃不过。
傅里等了许久,在充满了圣贤名言的书房里,就真的只等来了这么一句话,十分引人发笑。傅里也真的笑了,捧腹过后,看见戚一斐还没改口,他才渐渐意识到……
“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是真的啊。”戚一斐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么说站不住脚,又补充道,“反正,你别管了,我有分寸。我其实大概也猜到他是谁了,能明白你不想让我和他接触的原因,但我交朋友,从来看的不是他是好是坏,而是看我愿不愿意。”
这一番真情剖析,戚一斐都差点被自己感动了。
傅里坐在官帽椅上,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在扶手上,他再一次与戚一斐确定:“你真的猜到了?”
有些时候吧,戚一斐真的很不靠谱。
戚一斐用手,暗暗比了个“七”。
其实戚一斐没觉得七皇子有什么不可说的,但大概是最近被身边的人影响,都跟搞地下工作似的,他也就不自觉的神秘了起来。
傅里的瞳孔一缩,停手,紧紧的捂住了扶手,好一会才点了点头,看来是真的知道了。
戚一斐很努力的控制着,没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太得意。
但是,这确实很好猜好吗?左下角的泪痣,一身的气度,以及傅里的交际圈……综合考虑下来,哪怕戚一斐昨晚一时没转过弯,今天一天也已经足够想明白了。
最重要的是,傅里不想提及的,必然只可能是冷宫中那位人厌鬼憎的七皇子啊。
“你们可真有意思,”戚一斐往美人榻上一靠,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剥石榴吃了,“这有什么可遮掩的?”
“只有你觉得,这不叫事。”傅里根本没意识到,他在和戚一斐鸡同鸭讲。
戚一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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