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祖师》第1414章


“城池前,尸骨成丘,黄沙被风吹起,把血染的淡了一些,夜晚的最后一次攻城结束,天与地之间,尽是如山般起伏的嶙峋火光。”
“三十折冲府的城楼上,第一战中,左果毅都尉就阵亡了,身上的白羽箭把他插成了传说中的羽人,又像是一只趴在地上的死鸡……”
【果毅都尉有左右两名。】
“挺可笑的,大家都笑了,最先笑的就是折冲都尉,但是他笑着笑着就咧嘴,然后就哭了。”
“其他人都在笑,折冲都尉还在哭,一群人乐,一个人泣,然后大家都不开腔了,这时候省点力气对付吐蕃人吧,不然回头,大家都成了死鸡。”
“然后左果毅都尉就落下了一个死鸡的外号……虽然他已经死了。”
士兵说着,神情似乎有些许扭曲,好像是在憋着笑,然而其他人只能从中感觉到悲伤与痛苦。
边军的人性格都有点扭曲,或许不能被承平之世的人所理解,因为他们所见到的生死之别实在是太多太多,没有什么可以长久悲哀的,逝去者已经逝去,活下来的人要好好活着。
“第六次的攻城,始于天旦的那一瞬间。”
【天旦,即天亮。】
士兵伸出手,在所有人眼前划了一下。
“遮天蔽日的军马,如怒龙,如烈虎,俗话说天上行龙地上万马,约莫便是那时候的情景了。”
“那是吐蕃人的援军,从西域诸国强行调遣来的军马,那本该都是唐军的附属军队,但如今却成了最凶狠的敌人。”
“那就是……虎豹豺狼。”
“一场不死不休的厮杀,总得有一方全部倒下去为止。”
“唐军有人扯开了猛火油桶塞,这种东西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闻起来气味相当刺鼻,用火一点,若是半星黑油溅到身上,便是如魔鬼一般纠缠,直至把沾染着焚烧殆尽为止。”
“这种东西有很多名称,我们习惯叫猛火油,加个猛字以区别火油,这就是古老神话中的‘泽火’,也被人称呼为‘石脂’、‘石漆’。”
“猛火油咕咚咕咚的从桶子里流出来,士兵站在火油里,任凭白羽箭在自己的身上射的叮叮当当的响,甲胄下面的血早已和皮都沾在一起,外面黑与红纠缠,那个士兵从城头上跳下去,抱着一罐猛火油。”
“随后就轰的一声。”
士兵做了一个略显夸张的动作。
其他人都神情严肃。
士兵继续道:“战事打了很久,约莫每一天都是这种情况,唐军越来越少,异族人也越来越少,但是他们还有援军,三十折冲府,则没有。”
“粮食吃光了,就吃吐蕃人的尸体,将士们倒是没有想到,这种行为却让吐蕃人吓得不轻,直呼唐军是地狱下的恶鬼爬了上来。”
“折冲都尉死了,他也成了鸡,所以这一次是右果毅都尉带着将士们去笑。”
“笑着笑着就开始吐血水,吐蕃人害怕,他们本来准备停几天,饿死唐军,结果是没想到唐军直接吃了他们的尸体。”
“于是,吐蕃人放弃了围城,用一种绝大的凶残性与猛烈气开始狂攻。”
“第十日,他们的援军到了。”
“同一日,白龙口失守,第三十折冲府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士兵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在整场安西大战,或者说唐乱时,白龙口战役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天下有六百余折冲府,谁又记得白龙口的三千将士?”
“第三十折冲府下第四旅……”
士兵说到这里,看向半老汉子:
“战阵之上,虏箭如沙。那面唐字大旗却在西风的怒啸下猎猎招展。”
“唐人皆未退,独独天子为何退了?”
“何不奋起老迈之躯,誓死相随?”
“阵开三重,天衍七锋,金沙沸血,谁望玉门?”
白衣女子忽然看了一下士兵。
士兵却没有注意她,他只是拍怕自己的甲胄腰部。
“腰腹上,插着一支重箭,我是一个好兵。”
“后来……天子逃了?”
“唐明皇啊,没有给天下一个交代,我们一直等,等啊,等了几百年,这才等到了当今天子的诏令,今年是天宏十五年,前唐时安西军所有将士解甲归田……安西军,确实可以安息了,幽冥路短,人间路长。”
半老汉子忽然痴痴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哭的极为大声与癫狂。
他哭泣着,忽然解琴,呵道:
“来,我给你弹一首!让所有将士都能听到!”
……
仙祖向李辟尘传音。
“这是一个好故事,他应该解甲归田,应该埋骨青山下。”
太一的脑袋歪了歪:“灵云乡啊,倒是想去看一看了。”
李辟尘笑了笑,这一次,倒是不用自己去给仙祖开解了。
他看向遥远的河面,仿佛眼中也看到了当年自己遇到的那个令云小将。
旗帜上写的字虽然不同,但是那种精神,都是一样的。
兵,就是一个兵。
他没有名字,也不说自己的名字,无名者,世数如尘沙。
生来可尽忠职守,死后希望能……埋骨故乡。
上登朱陵府,下入哀生门。
李辟尘忽是唱道: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
士兵与老人的关系已不言而喻,中年书生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这是跨越几百年的相见,谁也未曾想过,一位皇帝与一位无名的士兵,会坐在一艘船上,而皇帝也已经成为百姓,士兵则化作了归乡的幽魂。
当年的债早已烟消云散,士兵想问的,不过是为什么天子不敢死战。
他想要一个交代,但他没有等来安息的命令,直到如今的几百年后……当年的皇帝成了被人遗忘的神,其实大家走到最后,谁也没有比其他人高出半点来。
士兵之后,是白衣女子。
少女的眼神望着士兵,这当然不是什么含情脉脉的眼神,也不是什么跨越千百年的妖鬼之恋,只是她要说的故事,同样是从前唐时代开始的。
恰恰是白龙口失守之后的事情。
妖者不详,纵然是世间的妖灵也常常被人喊打喊杀,更不要说那种所谓的真正之“妖”,更是世间一切不详的聚合体。
白衣少女的声音空灵,她拍了拍自己的伞,里面发出金铁般的声音。
“正是白龙口的大战催生了这只妖。”
白衣少女看着所有人:“我要说的,是一只妖的故事,这只妖不被天地所容,诞生时伴随着哀嚎与恐惧,天在轰鸣着霹雳,地在涌起尘埃。”
“我将顺着士兵的话接着诉说。”
白衣少女道:“异族人,唐人,不论是谁,他们的血都是红色的,天与地在交织,阴阳在沸腾,就这样,一只蛇吸收了这里的煞气与血气,在阴阳交错的昏暗时刻,开了灵智。”
“化为了一只妖。”
白衣少女顿了顿:“在这种情况下化出的妖,她必然是会遭到天谴的,因为这本不是修行天地精华而成的道,而是从无数死者的身上攀爬而出的东西,她是不详的,所以生来天厌之,上苍降下雷劫,要灭杀这只蛇于此处。”
“但是她没有死,因为白龙口战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难以安息的英魂也实在是太多太多。”
“小蛇要感谢那些英魂,如果不是他们的存在,或许第一道天雷就会让她灰飞烟灭。”
白衣少女看着士兵,目光中的感情难以描述。
士兵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讲的故事,或许有些无聊。”
白衣少女依靠在船边上:“没有书生的执着,没有老神的欢乐,没有士兵的坚持……我所讲的,不过就是一只小蛇,一只小蛇如何在这片黑暗的人间挣扎求生的故事。”
“天厌,地恶,人惧,众生远离。”
“白龙口孕育了她,战火,在黑暗的乱世之中无处不在,借助这个机会,小蛇开始游走于天下,从西域到中原,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的白骨,也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死人。”
“但这都和她无关,最开始的天雷已经打灭了她对这个世间无穷的美好幻想,她眼中所见到的天地,只是一片黑沉沉,血灼灼,天似乎有张大嘴,咧着在嘲笑她,地似乎有双眼睛,阴冷而不动的盯着她。”
“一举一动都有天地记录,小蛇随着吸收的戾气,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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