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故事里的玫瑰》第36章


这是一条进山的路。
30、第三十一章 
这条盘山路; 遍地的碎石和烂泥; 自行车非常难走。于是; 陈之下了车,林敏把车靠着树干,停在草堆里。两个人继续步行上山。
山上偏僻又空旷,这种偏僻和空旷; 并不完全流于表面,更多的; 是一种更深层次的; 给人的感觉。这种感觉; 让人越来越怀疑; 这座山里,怎么会住着人?但事实是,他们越往里、往上走,还真的; 看到了简陋的农舍。
不过; 陈之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留。她带着林敏,一路走着,终于; 在某个位置; 停了下来。这里,由于有一块平地,要稍显开阔些。但是,又由于野草遍长; 使其仿佛和山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平地,哪里是山体。
林敏大致地扫过一眼,而后,紧随着陈之,走了过去。
踢开及膝高的野草,林敏看到,脚下其实是有很分明的路的。这些路,一定是有人走过,才渐渐形成。
在山里,人总是显得格外渺小,你不知道你的前面有什么,也不知道你的后面有什么,甚至不知道,山风,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
但是,此时此刻,林敏有一种很确定的预感,就像是头顶,忽然遮云蔽日一般,这里的氛围,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这种地方,当然没有什么农舍,与野草并生的,不过是,一具又一具的石碑。
陈之的父亲被安葬在这里。
由于时常清扫,陈之父亲的墓碑前,是干净的。但陈之还是走过去,蹲下,用手捋了一把碑上的泥尘。
陈之神色自然,没有巨大的悲恸,也并不是冷漠的麻木。一个人坚持某件事很久,成了习惯,却从没有动过断掉的念头。岁月抹平了所有,又把这些所有,化成淡然的痕迹,奉还给你。
“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
林敏看着陈之,一时说不出话,过了一会,他也蹲下去,与她肩并着肩。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去,六七十年代的时候,绝对想象不到,现在的生活,会变得如此平和与宽裕。在二十多年前,一户人家,三四口人,甚至五六口人,想吃上一顿肉,简直是做梦一般的好事。
饭桌上,通常,是番薯之类的粗粮,烧饭做菜,根本用不起油。那时候的田地,全部用来种粮食,依旧是入不敷出。哪里像现在,有各种花生油、菜籽油。偶尔,有一块肥肉,长辈就把肉油刮下来,存着,省吃俭用。
陈之的家庭,和当时大部分家庭一样,普通、贫困。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猪肉,或者,鸡肉。但在陈之家里,就算是过年,也轮不到陈之吃肉。
至今,陈之都记忆犹新,吃完了年夜饭,躺在床上,睡得浑浑噩噩,忽然觉得身体一轻,就这么,被父亲两眼摸黑地,抱了出去。
房外,遍地的炮竹碎渣。不久前,这里吵嚷热闹,到处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漆黑的夜空之中,开出一朵又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但现在,这里一片寂静。
陈之坐在门槛上,看到父亲变戏法一般地,从怀里取出什么东西,用干净的纸包裹着,一层一层地翻开,包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在陈之听来,实在悦耳动听。她闻到越来越明显的肉香,她的眼前,是一只尚冒热气的鸡腿。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陈之直接用手抓了鸡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父亲在一旁拍着陈之的背,不停地说着,慢点,慢点,鸡腿是之之的,谁也抢不走。
所以,对于陈之来说,这个年,也有着另外一番年味。
父亲,是一个十分正派的男人,但他为了陈之,背着全家人,这么偷偷摸摸地做事。
那时候的男人,是不下厨的,同样,在陈之的家庭里,家务活向来是许慧芸操刀。但是,陈之吃到过父亲下的面,味道很一般,却充满了父亲对女儿的情谊。
生活中无数细小的事件,像一束束潺流,最终,汇聚成一汪深泉,埋进陈之的心底,就好像,在所有人不知晓的时刻和角落,父女俩,共有着一个秘密。
然而很快,陈之的父亲,就因病魔缠身,卧床不起,扛了没一阵子,就逝世了。陈之也再也没有了,那种藏着秘密的日子。
现在想来,那些久远的过往,已经渐渐模糊了,但偏偏有这么一两件小事,让陈之难以遗忘。当时,那种无比怀念父亲,企望父爱的感情,也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地淡褪。
现在的陈之,不会时常想起父亲,但谁又能知道,在平静外表之下,她的内心深处,是不是依旧在到处寻找着,当年,父亲的踪迹。
而如今,陈之对往古之事的凭吊,也仅在这具石碑之前。
石碑上的黑白照片,经过了十数年的风霜洗礼,变得越发陈旧,但依然能看清,那上面的男人,英俊年轻的样貌。和林敏存着的,那半张照片上的,如出一辙。
林敏拿着那半张照片,放到一起,比对了一下。然后,又收回来,递还给陈之,说:“想爸爸的时候,就把照片拿出来,看一下。”
陈之看着林敏,没有说话。她浑身上下,那一股淡淡的寂寥感,慢慢地瓦解,逐渐转变为,平时的那种,生动的气息。
“那你呢?”
林敏站起来,说:“你跟我来。”
他们找回车,披着西沉的太阳光,一路到了城里。
这一带,和陈之住的那一带一样,也是非常繁闹,唯一的区别是,这里的繁闹,更靠近繁华。两旁的商铺无数,没有什么小炒店和大排档,这里的饭店相对高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西式的蛋糕店。
显然,林敏很熟悉这里。
他先把车停在一家蛋糕店的门前,这里恰好有一棵大树,停靠很方便。然后,才带着陈之,去了隔壁的照相馆。
照相馆的老板,服务态度很到位,见有客人来了,马上黏上来,问两位谁要照相,要照什么样的。
林敏说:“我们要拍合照。”
“好呀!”老板手指着墙,说,“挑一个吧!”
馆内的墙上,挂着各种大小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各式各样,鲜艳亮丽的服装,照片里的背景,要不是在海滩,要不是在森林,总之,要多新鲜有多新鲜,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林敏问陈之:“你想要哪种?”
陈之盯着墙,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说:“我想要,我和我爸那种的。”
那半张照片是红底的,陈之和父亲并排坐在一条长凳上。是最普通的那种,有点像证件照。
“好,就那种。”
拍照的地方就在馆内,一条长凳,一块板,板上挂着一块大红的绒布。为了效果好看,要统一服装,老板让陈之和林敏,换了馆内专门备着的白衬衣。
“陈小姐,林先生,你们可以坐得再近一点。”
“陈小姐的头发,再捋一捋。”
“林先生的领口,再整一整。”
“好啦!准备好了没有?”
“我要开始拍咯!”
咔嚓一声,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一日,定格。
胶卷需要冲洗,林敏付了钱,和老板约好,隔天再来取照片。他们一前一后地出了照相馆,正要往停车的地方走,陈之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是个清脆响亮的女童声——
“陈之!”
陈之和林敏齐齐去看,蛋糕店前的路旁,停着一辆汽车,副驾驶的车窗降到最低,朱珠扒着窗沿,看了过来。
驾驶位上,自然是坐着朱明辉,他装作拉下脸,用手掌包容地,揉了揉朱珠的头顶,说:“怎么叫人的?没有礼貌。”
朱珠撅着小嘴,等陈之和林敏走到了,乖乖改口:“陈之阿姨好。”
“你好。”
陈之的视线掠过朱珠,又去看朱明辉。朱明辉从车里出来,绕过车头,走到陈之和林敏的面前,笑着,和林敏打了招呼,而后,看着陈之,说:“今天是朱珠生日,我们来买蛋糕。”
他邀请陈之,说:“要不要一起过生日,吃蛋糕?”
“不要!”朱珠立刻反驳,“爸爸!蛋糕是我和你一起吃的!”
陈之笑着,没有说话。
这时候,朱明辉才真的是,有点拉下了脸,说:“朱珠,爸爸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只是一个蛋糕而已,为什么不和陈之阿姨一起吃?为了你,陈之阿姨给你买了葫芦,你忘了吗?”
朱明辉的不满,不是完全表现在脸上。但是,知父莫若女,只是望着朱明辉的眼睛,朱珠就知道,朱明辉现在的指责,是认真的。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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