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映月明》第7章


“嗯?”
“我……我遇到他了,在凤城。”
“谁啊?”
“就是那个,爱新觉罗。”
俞然眉头一皱,“汤胤?”
“……嗯。”
俞然有些难以置信,“你确定?”
臻霓身子正了正,“确定,我和他见过面了,在你找他之前,然后那天知道你要找的人是他,我偷偷跟着你出去了,”她面色陡转,满脸嘲讽,“说到这个,被跟踪了都不知道,呵,俞警官,俞大刑警!”
俞然打算就此事等会儿再算账,“然后呢?他知道你是谁了?”
“我没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
“那你想干嘛?你这音乐会不会是跟他去的吧?”
臻霓好半天只说:“我没有恶意……”
俞然低头继续吃面,也不耽搁说话:“纪臻霓我告你,那件事虽然没有定论,但你还是远离他为好。”
臻霓眼色一正,“怎么你也这么说?我当初告诉你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时是站在一个警察的角度,现在,我是作为你的朋友。”
她怒劲儿一瞬冲上脑门,“说到底,从法律来说你认同了,但从舆论来说,你没有。”
俞然知道纪臻霓身体里一直住着个哲人,也知道她对人性有比别人更深的感悟。他见过太多阴暗丑恶,更是习惯先以恶看人,他喜欢与她分享他处理的案子,听她如何深入浅出地看待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的契合,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俞然不否认,“是这样。”
“太好笑了,真正的枷锁竟然不是法律,而是舆论。”
俞然抬眼,见到她抱着胸一副恼怒模样,“那你想做什么呢?接近他,问候他关心他,你觉得他需要吗?”
臻霓怔住,微垂眼,嗫喏着,“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粒雪觉得自己有罪……”
“你这粒雪现在是觉得自己有罪了?你想救出雪崩时被埋的人,可那个人看到雪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反应?他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害怕吗?”
屋子里静了好一阵。
臻霓再次开口时,声音还是很轻,却不少半点力度,“不,我从来就不是其中一粒雪。”
☆、首战之捷
纪臻霓去商场买了条新裙子,为了这场音乐会之“约”。
黄白格的吊带长裙,搭一双小皮鞋,长发扎成一条松散的辫子别在一侧肩头,穿插一条花式丝巾,站在音乐厅门口的纪臻霓得到了几乎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这么复古典雅的美女,难怪喜欢美声乐啊。
市音乐厅离汤胤家不远,她料想他不必早到,自己也只提前了十五分钟到场。
看着门口络绎不绝的人流,臻霓取出粉饼盒又照了一次镜子,擦擦补补。
终于,她想找的那个身影,渐渐由远及近。
臻霓闪到一侧,飞速计算好“偶遇”的时间,就在汤胤踏进音乐厅大门的那一刻,她也向前迈步。
——半路却杀出了程咬金。不,是狐狸精。
一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女人,欣喜喊着汤胤的名字冲他挥手,汤胤见到她,轻轻一笑,两人走近。女人摆出手中门票,一副意外模样。
刹住脚的臻霓愣在原地,看着他们朝这边走来。
臻霓一时失措,别过身去。怎么办?这个时候再插到他们中间太尴尬了!还不知道那个女的跟他是什么关系,莫非是女朋友?!
等不及她想出对策,便听到身后有男声在叫她的名字:“臻霓?”
臻霓回过头,一脸惊讶。是真的惊讶,为的他竟主动喊她。
汤胤的表情很微妙,他看她看得细致,先是一怔,而后恢复温然,说:“你也来听音乐会?”
臻霓窃喜于他眼底的意味,是惊艳。可她困窘于此刻的局面,声音略不自在:“……是啊,你也是吗?”
“是,真巧,”注意到她游移的目光,汤胤主动介绍,“这位是我同事,也是刚巧在门口碰上。这是我朋友。”
他分别对两人说完,两个女人再分别道声“你好”,臻霓清楚看到,女同事的表情也很微妙。
噢,原来也是特意为他买的票啊。
三人买的都是最好的席位,对完票之后,汤胤没什么反应:“那一起坐吧。”
实打实的直男啊。
知道那只是同事之后,臻霓走路时下巴都抬高了许多。因为她全面碾压。女同事今天也是精心打扮,可在底子上就已经被她甩了十条街。
找到座位后,汤胤让女同事先进,自己坐中间,臻霓再坐他另一侧。女同事的脸色并不好,但尽量维持端庄矜持。
开场前,臻霓回复几条微信消息,听到汤胤在一旁问女同事:“喜欢这个团的哪首歌?”
女同事答:“《夜莺》。”
“很经典的曲子。”
“是啊,特别喜欢这种北欧风的曲子,他们的嗓音也很有安徒生童话的感觉。”
汤胤点点头。
一旁的臻霓忍不住扯扯唇。《夜莺》是丹麦国家合唱团在德国古典回声音乐大奖的获奖作品,而刚才她那句百度百科式的回答,可见她为此做了功课,但糊弄外行还行,如果汤胤真是发烧友,绝过不了他那一关。
再者,真正会听阿卡贝拉的人也不会对此团做太多鉴赏,而是……
“你也喜欢北欧风吗?”臻霓抬眼,汤胤正看着她。
她轻轻一笑:“没遇到the idea of north(北方点子)之前,是很喜欢的。”
“噢,是吗?”
“确切来说是喜欢偏爵士的风格,以前听the real group,这两个团当然都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实力不相上下,但我刚才说了,没遇到北方点子之前,我是很喜欢北欧风的。”
the real group(真实之声)是瑞典皇家级天团,拥有几十年的老招牌。而北方点子来自澳洲,相对前者年轻,却比肩世界顶尖水平。
臻霓确认汤胤向自己微微凑近了一分,“你很有品味,大多数人都会更喜欢真实之声。”
她笑言:“只是个人偏好啦,爵士风的阿卡贝拉很难唱,这两个团都完全不需要提前给出标准音,现场版也与录音版无差,根本不用修音。”
“你去听过现场?在什么地方?”
“去年在日本听过北方点子的,真实之声应该是前年在韩国听的了,”臻霓微抬头看他,恰到好处地勾唇一笑,“你呢?”
“在美国听的,两个团的都听过。”
“来华演出是少了些。”
“也不是没有,我有朋友去过一场上海的,可惜那时候我比较忙。”
“是吗?”臻霓睁大眼睛,眼底光芒流转,“我都没有注意过,下次要有演出,你记得告诉我呀。”
汤胤笑了,“好。”
一旁的女同事沉默很久了。
这场无烟之战,纪臻霓完胜。
……
音乐会结束后,三人一同往门口走。
女同事率先问汤胤:“你开车吗?”
汤胤说:“没有,吃完了饭走过来的。”他家到音乐厅不过二十分钟脚程。
女同事终于有了笑意,“我也是,那一块走吧。”显然,他们同路。
这边臻霓心里正一声“卧槽”,就听见汤胤说:“你呢?怎么回?”
还能怎么回?她说:“门口有公交直接到我家。”
汤胤还没接话,不远处有人抬声喊:“——阿花!”
臻霓看过去,不远处站着个抹着复古红唇的窈窕女人,一袭黑色紧身裙勾勒出性感身材,正冲她招手。是咖啡馆的美女馆长。
她很快走到臻霓跟前,“你怎么在这里?”
臻霓说:“来听音乐会,刚散场,准备回家。”
“我也准备回,走,我有车,送你。”
之前聊天时就知道了彼此家近,臻霓没拒绝。她转向汤胤:“那我跟我朋友回去了,先走,再见。”
汤胤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美女馆长开始倒车时,坐在副驾的臻霓冲外头渐行渐远的一男一女翻了个白眼。
馆长早注意到汤胤了,打趣问:“这就是你那个国家栋梁?”
“你怎么知道?”
“那木头样,一看就是理工男。”
臻霓扑哧一声笑,“大美女馆长,你看人这么准啊。”
“别叫我馆长了,”美人侧脸看她,笑靥很迷人,“我叫杨珊妮。”
“啊?”臻霓面露惊悦,“我叫纪臻霓。”
“我是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
四目相对,片刻后,两人同时笑了。
车上路了,杨珊妮想起刚才那一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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