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灯花》第24章


“你是说……”元寅精神大振。
沈嘉燧颔首赞同她未尽之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公羊弼是不是你这出偶像剧的反派,你确实应该再去见一见孔贞。”
…………
……
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兵分两路,沈嘉燧负责找公羊弼打探虚实,元寅则开车去棋院,怎么着都要死皮赖脸地见孔贞一面。
刚吃了饭便上路,元寅稍微有点晕车,身体影响心理,她忽然心累,第一次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孔贞不是孔贞就好了,如果他没有那么多钱,只是个单纯的围棋手……
不对,元寅连忙摇头甩掉这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孔贞只是个围棋手,他恐怕连娱乐圈最底层的十八线小明星都养不起,更别谈她这个一线大明星!
还是得有钱啊,老话怎么说来着,有钱不是万能,没有钱万万不能。
元寅努力振作精神,紧握方向盘,跺了一脚油门,带着某种义无反顾的心情在夜色里疾驰而去。
循光直行。
两边的路灯一直指示到棋院所在,元寅降缓车速,放低车窗,冬夜的冷风却不比白日里温柔,扑在脸上已经有冰棱般麻木的钝痛。
高天上飞过一只不知名的鸟,扑朔朔翅膀扇动的声音。
棋院的大片建筑在夜色中美得极端不真实,像一幢纸糊的精致房子,明明每个缝隙都透出燃烧般的红光,风吹过,那光芒还会随风摇曳。
元寅知道那是屋檐下随处可见的气死风灯笼,灯笼里当然不是蜡烛,而是电灯泡,可风吹时灯笼仍然会迎风晃荡,那光便也添了活性,在夜色中朦朦胧胧,如水波般缓慢地向外漾开。
她不禁伸出手,虚虚地握了一把光。
摊开空空如也的掌心,元寅怔怔地出神,许久,她关掉引擎,在操作台下掏摸一阵,果然找到司机放在这里的烟和打火机。
元寅点了一支烟,她其实没有烟瘾,沈嘉燧也没有,但干他们这行压力太大,有时候忍不住要抽一支,仿佛手里捏到点实在的东西才能让寒透的胸腔不那么空落落。
她突然不敢去见孔贞了,类似近乡情怯,万一她和沈嘉燧所有的设想都是错的呢,万一孔贞真的就是那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呢,她该怎么办?
元寅不禁又想起沈嘉燧都快问成条件反射的那个问题。
你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元寅从不怀疑这点,她活到这么大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喜欢某个人,一见他便心生欢喜,如果她是朵花,恨不得在他经过的时候绽开千重万瓣,就为了让他的视线多停留那么一瞬。
可是一见钟情啊,爱情的情,说实话,她半年后比半年前没有进步,仍然心虚得厉害。
到底什么是爱情?你爱我吗?如何证明?
这三个哲学问题的深度或许不如“我是谁”,但元寅觉得,难度尤有过之。
毕竟大多数人都能安于生活赋予自己的身份而不去深究自己在生活之外的身份,而除非他们不去爱,不然总会被他们的爱人问到这些问题。
文艺男青年孔贞同学不是个好敷衍的家伙,元寅为此从半年前苦恼到半年后。
别后竹窗风雪夜。
重修一年又一年。
这题超纲了,在下不会啊,怎么办?!
…………
……
元寅没怎么费劲就溜进了棋院。
毕竟是一大片建筑群,虽然主建筑附近都戒备森严,周围砌墙垒石,铁门顶端还有尖尖的梭棱,但总有那么几处遗漏的死角。
她找到一处花坛的夹缝,外围的栅栏在这里留有缝隙,被一排万年青和几棵桂花树半遮半掩地挡在后头。她侧过身使劲收腹,夹缝比看起来更宽,有惊无险地钻了进去。
进去以后不敢乱跑,没记错的话棋院到处布满摄像头,听说内苑和外院之间还有另一道门,门上安装有二十四小时警报器。
元寅知道孔贞住在内苑,半年前她临走的时候不死心地去找过他几回,外院不见人影,她便妄想擅闯内苑,结果……结果幸好她是个明星,内苑的安保人员斯文有礼地把她送了出来。
她不敢想象今天夜里再闯内苑会发生什么,她暂时不打算冒那个险,她的直觉说,孔贞可能不在那里,他可能在另一个地方。
也是她运气好,元寅今天穿了件带帽子的斗蓬外套,下摆一直垂到大腿,边缘部分也缀着细细白白的茸毛,她把帽子翻上来遮住脸,下身穿的又是裙子,监控器里骤眼看来和棋院穿汉服和兔毛斗蓬的学生颇为相似,竟被她顺利摸到主建筑区。
近了,近了,元寅的速度越来越快,沿途的景物越来越熟悉,那些在夏天恣意茂盛的植物并未因冬季的到来而飞速衰败,它们正在凋零,一点一点,从尖梢向根茎被蚕食的生命力,使它们在夜色中像个诗人,满怀深郁色的忧愁。
元寅取出手机照明,听到一声轻响,她发在“百度知道”的问题有了新的答案。
“求问,我喜欢的人问我爱不爱他,可是我也不知道啊,我要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是爱他的呢?”
“题主是渣男,鉴定完毕。”
“楼上不对啊,没看到是‘他’不是‘她’吗?题主是渣攻,鉴定完毕。”
“渣攻+1”
“+2”
“你们别这样,题主要哭啦2333我是好人,不管题主是汉子还是妹子(不可能吧),跑来问这种问题也不算渣得彻底。你对象一定是内心纤细敏感的小可爱,这样,我帮送你送小可爱一首诗好了,我偶像聂鲁达的哟!”
……
元寅推开那扇熟悉的纸门,抬起头,姗姗来迟的月亮在层云中忽隐忽现,手机的灯光照见前方一处小小的天井,假山巅峰一棵松树歪着脖子向她打招呼,她一步一步迈进,万籁俱静,世界仅剩下她的心跳声。
她看到那间敞开的静室,有人端正地跪坐在几案之后,长发、白衣,眼睛的位置蒙上一块不祥的黑布。
似乎察觉了她这个不速之客,他手执棋子,霍然抬首望来。
云破月出,元寅眼前大亮,好一片搅破夜色的月光。
…………
……
我爱你,不知该如何爱,何时爱,打哪儿爱起
我对你的爱直截了当,不复杂也不傲慢
我如是爱你,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
我不存在之处,你也不存在
如此亲密,你搁在我胸前的手便是我的手
如此亲密,我入睡时你也阖上双眼
——聂鲁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爱的丢猫进水不服来战给我的雷!!!
☆、第二十六章 二次交锋
沈嘉燧在停车场和元寅分开,凝望她的车笔直地驶向前方,沉入两边路灯仿佛漫无边际的平行光河。
送走元寅,他本想回到店里找人,谁知一转身,他要找的人自动出现在眼前。
公羊总裁目标明显地走出店门,周边环绕了乌泱乌泱一大群人,似极围绕恒星运转的行星或是迁徙中的非洲野牛群。沈嘉燧看着倒颇有亲切感,如果他和元寅不是私人出行,以他们的身份,平时也是习惯于前呼后拥。
他朝公羊弼走近几步,人群中央的公羊弼立时发觉了,抬头与他互视一眼,似乎对再见到他有点意外,随即像是接收到他传递的讯息,微微颔首以示同意。
公羊弼驻足,低声向旁边的某人吩咐了几句,那人频频点头,转过身自行安排。
“迁徙中的非洲野牛群”很快遭到分流,那位在哭戏上很有天分的妹子昂首挺胸地越众而出,单看姿态骄傲得如同女王,可惜她边走边抽抽噎噎,女王便弱化成小公主。
人群的五分之四都被小公主带走,像一队忠诚的骑士那样忍辱负重地随从在她身后,小公主上车离去,他们也跟着跳上自己的车,轰鸣声响后,停车场瞬间清空大半。
公羊弼打了个手势,剩下的五分之一也识趣退开,只剩他孑然一身地走向沈嘉燧,问道:“你有事找我?”
“别在这儿说,”沈嘉燧自来熟地拍了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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