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污染、无公害》第126章


浮梁的月蒙了云,寒江的雪随水东流去,堂前的燕子躲进了泥巢里,穿林的风烟消火散。
这个锣鼓喧天的隆冬走到了尽头,但仿佛刚开春,天气就迫不及待地热了起来。
朋友圈里都在抱怨燕宁没有了春秋,只剩夏冬,“梦梦老师”拆了夹板,准备迎来新的销售旺季。
张美珍对着镜子抹口红,摸完擦擦完抹,换了三四支,回头问甘卿:“哪个好一点?唇釉是不是比口红遮唇纹,显得年轻活泼一点?”
甘卿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可能是有点色弱,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区别来,她只好干巴巴地拍房东的马屁:“我美珍姐淡妆浓抹总相宜,用什么都好看。”
“还用你废话?一点用也没有。”张美珍不吃这套,翻了个白眼,“你以后男朋友真省事,逢年过节不用在化妆品专柜前现眼,给你开瓶啤酒就打发了。”
甘卿不还嘴,笑眯眯地看着她。只见张美珍对着镜子严苛地打量了自己一番,确定无懈可击了,这才拎起包,准备出门。
就在她跨出大门的瞬间,张美珍忽然顿住了,然后她一言不发地又回到屋里,卸妆洗脸,把被发胶强行固定的白发梳平了,摇身一变,从“美珍姐”变成了“张奶奶”,她就这么朴实无华地出了门。
“请问……杨清是刚转到普通病房吧?探病怎么走?”
“哦,杨爷爷,”值班站的小护士站起来,“他们家属跟我打过招呼了,奶奶,您是探视亲友是吧,我带您过去。”
病房门口的杨逸凡抬起头,远远地冲张美珍颔首示意:“我先出去买点饭。”
张美珍与她擦肩而过,缓缓地抬起眼,透过病房的白墙与白门,她看见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从半个世纪以前望过来。
像是眷恋,也像是再问她——
那些浮尘,都落定了吗?
第五重 譬如朝露
第九十一章 
音乐声突然停止,钟也停了,像是走到了时间的尽头,幽暗的小屋里一片寂静。
女人脸上轻松愉快的笑容渐渐消失,开始露出不安的神色,她仿佛垂死的动物嗅到了不祥的气息,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关着门的房间。推开房门,轻轻地伸手去拉盖在人偶身上的白被单。
“别别别掀!”刘仲齐要疯,死死地捏住笔尖,全身肌肉僵成了一块铁,心快跳裂了,“这女的手为什么那么欠!不欠能死吗!”
下一刻,屏幕里一阵乱响,女人像被卷进蛛网里的小虫,绝望又惊悚地挣扎着,刘仲齐浑身的血都凝固了,梗着脖根,眼珠却早就转到了天花板上,不敢往屏幕里看。
紧接着,震裂耳膜的尖叫声响起,刘仲齐“咔”一下,把塑料笔帽上的卡头拧折了。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恐怖镜头才结束。
背景音切换的时候,刘仲齐就跟虚脱了一样,大喘了一口长气,他战战兢兢地把自己飞走的眼珠安放回眼眶,重新看向屏幕,只见一个男人推门进屋,在说母枭锼盗司涫裁础?br /> 刘仲齐惊走的魂魄还没来得及归位,旁边就伸过来一只苍白的手,差点把他吓得从沙发上蹦起来。
“好,”那只手按了暂停,“这句简单了吧。”
刘仲齐木然地扭过头去,瞪向旁边的甘卿。甘卿横在沙发上,两只脚踢飞了拖鞋,翘在一张小板凳上,怀里抱着一盒pocky,大佬叼烟似的叼出一根,她在奶油上磨了磨牙,咬断了饼干棒:“看我干什么,这句话就仨词,小学水平,这都没听清啊?”
刘仲齐:“……”
这是一个水深火热的周末,他那识人不明的皇兄照例加班,把他托付给了甘卿这个奸佞,奸佞对他这个纯洁的少年施以惨无人道的迫害——让他听写外文电影台词,还是恐怖片!
美其名曰恐怖片台词少,难度低!
甘卿“啧”了一声,摇摇头:“马上就高三了,基础这么差能行吗?再听一次啊。”
不等刘仲齐阻止,“奸佞”就按了回放,一不小心回多了,正好回到了刘仲齐没敢看的那段——女人苍白的手猛地从白被单下伸出来,她颤抖着挣扎出来,吐出一口血,然后猛地回头,发出骇人的尖叫,倏地被拖走了,只留下一道暗色的血印。
张大的嘴里吊着根带血的舌头,还有特写。
刘仲齐不想活了。
喻兰川傍晚回来接人的时候,发现一天不见,他的拖油瓶弟弟成了一棵落秧的黄瓜,见了他就跟灾区人民见了解放军一样,眼泪汪汪地蹿回了家里,一把薅起棉被,把自己埋了。
喻兰川:“你干什么呢?”
刘仲齐带着哭腔告状:“那女的让我听写《死寂》!”
喻兰川也不知道是压根没看过这部电影,还是真被奸佞迷昏了头,莫名其妙地一挑眉,他说:“听写个电影至于吗?我准备考试的时候都1。5倍速听写BBC的,明年就高考了,长点心吧。”
“你长点心!”
小少年屋里传来一声绝望的怒吼——向这个冰冷而孤立无援的世界。
喻兰川没管他,转头问甘卿:“朱俏今天放回来了,我想问问她情况,一起吗?”
闫皓托江老板借来了一百一楼下的老年代步车,开着去接悄悄回来,代步车经过风吹日晒,“祖传艾灸针灸理疗”掉了一多半,变成了“祖传……针……疗”,跟后面的寿衣花圈优惠搭配成了一个阴森森的恐怖故事。
悄悄告别了一直帮她的律师,把后座几个糊了一半的花圈往旁边推了推,推出了一个人能坐下的空间,爬上了代步车,就这么花团锦簇地上了路,有种自己已经寿终正寝的错觉。
一路沐浴着路人猎奇的目光,他俩回到了一百一楼下的宠物店。
悄悄以前就住在宠物店二层的小房间里,不用交房租,也方便夜里照顾动物。这会,宠物店里那五大三粗的老板正在给狗剃毛,他嘴里叼着根牙签,皱着眉,顶着一脸准备去砍人的杀气,狗在他手里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没、没事,不怕的,”闫皓停了车,回头看了她一眼,见那女孩坐在纸花堆里,柔弱得不知所措,那天红着眼拿刀捅人的,仿佛只是个上了她身的女鬼,“回去拿艾草洗个澡,去去晦气。我……我已经跟你老板说过了,他说只要你还愿意,还能在他店里干。”
悄悄低下头,跟着他下车,抠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十分窝得慌——如果不是为了她,闫皓去银行贷两百个胆子也不敢跟她那个“左青龙右白虎”的老板说话。
她闯了祸,自己收拾不了,连累一大帮朋友受伤,这欠的人情可怎么还呢?
还没能手刃仇人。
“你可算回来了,阿……阿嚏!”宠物店老板一回头,打了个大喷嚏,“呸,这狗毛!我可不干了,剩下的活都是你的。”
悄悄紧张地在他面前站定。
宠物店老板掀开眼皮看了看她:“干什么?”
悄悄手足无措地比划:“对不起。”
宠物店老板伸出了蒲扇一样的大手,罩在女孩头顶上,把她的脸掰起来:“谁还没点故事?”
悄悄呆呆地看着他。
老板又说:“可是要我说,你就不该有,一点大的小崽,心眼都没长全哪,心那么重干什么?你们聊吧,我走了。”
门口狗笼里寄养的几条狗听了这话,耳朵都立起来了,被老板凶巴巴的目光一扫,又连忙趴着耳朵伏地,装好最后一班怂。
甘卿和喻兰川来到宠物店的时候,发现动物们都在疯狂地撒欢,群狗大合唱,猫们在猫爬架上英勇跑酷,有两只撞在一起,叽里咕噜地顺着小木板滚下去,滚成了一团毛球。
喻兰川震惊地问:“这是干什么,地震先兆吗?”
悄悄把自己洗干净整理好,从楼上下来,头发还没晾干,也像个落汤的小猫,臊眉耷眼地指了指甘卿右臂上的夹板,冲他们俩一鞠躬。
“没事,”甘卿冲她摆摆手,“没你的事,我们也会找杨平,早晚的事。”
“以合理的方式找到他,想办法抓住他的把柄,把他送上法庭,”喻兰川瞪了甘卿一眼,转向悄悄,“不是冲上去砍死他等着被判刑!你九年义务教育没念完是不是,不知道杀人犯法?”
悄悄把头垂得更低,手里比划了几句话。
闫皓替她翻译:“真的没念完,初三辍学了。”
喻兰川:“……”
当代武林少侠们文化水平让人头秃。
“你祖父是丐帮长老吗?”甘卿一伸手,接住了一只不知怎么溜出来的小猫,刚才还竖着尾巴撒欢的小猫一到她手里,似乎有些害怕,肉眼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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