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地》第24章


弄走了这小孩,她忽然记起小孩的那位同行。
瞿蔺如常淡声道:“街边扒了条裤子。”
姜湖:“……”
他对待同性,挺舍得下手啊。
姜湖扯了下唇,有意思。
***
奔波了一日,夜晚本可以用来修整。
被那对母子一打岔,姜湖失了睡意,酒也醒了。
不是不累,只是要命的清醒。
瞿蔺的铺也被他自己所毁,两人都没即刻躺下。
碎窗户被纸壳遮着,但还是有风漏进来。
瞿蔺看到姜湖用手在肩头摩挲,因为冷。
姜湖仍旧坐在床上,瞿蔺开始在室内走动。
他打开置于墙角的一个铁箱。
姜湖盯着瞿蔺留给她的脊背看,她曾经离他宽阔的脊背不一般的近过。
姜湖的前胸贴过它,密无缝隙的。
吻,抱,背。
他们接触时间不长,身体接触的姿势倒是已然不少。
背心绷在瞿蔺身上,他弯腰时,脊椎线明显。
背上的伤疤他也没避人,就那么外露着。
结实有力的长胳膊在铁箱里翻找物件,不一会儿,瞿蔺从里面找出一条虎皮色毛毯。
他将毛毯扔给坐着的姜湖,御寒可用。
姜湖没客气,用这毯子把身体裹住。
室内温度原本算适宜,窗户碎了大半后,冷空气渗进来,人坐着不动,只会越来越冷。
瞿蔺靠墙站着,比看木偶时离她远了不少。
姜湖甚是清醒,瞿蔺也没提睡。
都醒着,不能干瞪眼,得继续聊。
下午进楼门时,不曾开过锁。
想起适才的不速之客,姜湖问:“平时就这么开着,不上锁?”
姜湖很注意观察周围事物,瞿蔺一早便发现了。
瞿蔺这才明白,也许正是他的长驱直入,让她开始怀疑他是这房子的主人,他是那个守墓人。
瞿蔺道:“战前锁,战后没锁。”
整条街区里,空置被废弃的房屋占据较大比例,不少被废弃的房子都有些残留物品在里面。
这些房子没人会走进去,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没人会去拿走,多数是些可留可丢的生活用品。
平日瞿蔺若不在,这里就和空置的废弃房没有差别。
蛮随便,姜湖觉得。
她猜:“因为民风淳朴?”
瞿蔺淡笑,摇头否认:“是没东西可丢。”
透点儿凄凉,姜湖感知。
夜本身已经够凉,姜湖随即换了话题:“和春回,怎么认识的?”
那场意外相逢过去已久,她此刻才问。
瞿蔺默了一秒,起先没做声。
怎么认识的?
当年的反应堆轻微爆炸后,春回是医疗隔离区的志愿者之一。
他们从那时起认识。
她救死,他为活。
那些事,没法说给人听。
瞿蔺只说:“任何人认识医生都不稀奇。”
是不稀奇,人一生中总难逃灾病,认识个把医生不是奇事。
姜湖:“认识多久了?”
“……两年多。”从事故发生时算。
那就是从国内,到海外。
姜湖问关键点:“这些年,她身旁有人吗?”
她那时只问了春回结果,问是否成婚,并没有问春回这几年的情感经历。
姜湖问得直接,问题又私密。
不是对她们的关系不好奇,瞿蔺反问:“是你什么人?”
姜湖没迟疑:“亲人。”
要没那个意外,姜行应该已经把春回变成她的亲人。
同姓姜二十几年,这是他们兄妹之间拥有的默契。
她知道姜行要什么。
但她不确定,春回能等多久。
瞿蔺听后,则陷入沉思。
他记得春回说过,她只身一人。
既是家事,外人不方便过问,瞿蔺没再追问。
但他回答了姜湖的那个问题:“她身边没人。”
春回是个没有私生活的人,这是相识数百天来,他的认识。
***
后半夜过的还算安稳,各睡了会儿。
昨天的食物以饼居多,一早瞿蔺决定带姜湖换个口味。
他在这个国度待的久,不希望这里留给姜湖的印象太过破败。
姜湖待不长,他知道。
***
一夜跌宕,清早姜湖起床后,去车里翻她的东西。
瞿蔺站在室内看,见她从她行李里掏出一个微单相机。
他这才向她走近,准备出发。
听到脚步声,姜湖转身。
她托着机身,视线笔直堂皇地搁置到靠近她的瞿蔺身上。
姜湖问:“介意吗?”
姜湖想在他的地盘记录见闻,瞿蔺不会排斥。
踩上这片土地的人,或用人眼记录,或用机器的眼睛记录见闻,都常见。
日光尚浅,瞿蔺建议:“光线差,等会儿。”
姜湖没等。
在姜湖将镜头对准瞿蔺的脸时,瞿蔺发现他误会了姜湖的话,他以为她要拍墓地,原来是要拍他。
瞿蔺立刻伸手盖住微单镜头,他阻止:“不合适。”
他没说更多,姜湖也没推开他的手。
姜湖只摸着相机边框,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
骨节长,手纹糙。
这手握上去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像她脚面肌肤贴到他手时那样熨帖。
姜湖没留恋,很快抬眸:“我有个习惯,记录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人。”
瞿蔺手没挪,回她:“习惯不错,但我没有意思。”
这么多年,他从来不习惯进入任何镜头。
姜湖勾了下唇。
他有没有意思,不是他说了算。
风绕着他们周身打转,缠得很紧。
这风声同昨夜顶楼的风声没什么差别。
姜湖问:“瞿蔺,你今早是不是应该有话对我说?”
他没提醒她,但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他。
吻过,不假。
她更不是吻完了会失忆当没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女人。
何况他握了脚,背了人。
姜湖摸相机边框的手一直没停。
摩挲到最后,她的指只差一厘米,就要蹭上瞿蔺盖在镜头上的手。
姜湖没往前征伐。
有些事,不必操之过急,他们相遇不足四十八小时。
吓坏了,她不会修理,到时会更麻烦。
**
瞿蔺自然记得昨夜姜湖让他提醒她的事,但那不可能。
他没立刻动,纵然在她直接的逼问和盯视下头皮开始发紧。
姜湖的手离他的指过近,瞿蔺甚至觉得下一刻,她的掌就会覆上来,同他的指摩挲。
他随后将手收回,而后转身,同时说:“上车,去镇上解决早饭。”
瞿蔺的手挪走后,镜头有了自由,但姜湖也没硬拍,她收了相机。
来日方长。
姜湖很配合,很温柔:“也好。你说什么是什么。”
瞿蔺:“……”
她抽了?
***
伽米的人实在是少,瞿蔺开了一路,姜湖眼里挤进的人影不超过五个。
而且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老人。
很快,瞿蔺将车停在一个小广场上。
这片区域断壁残垣少,建筑物基本被修复完毕。
姜湖下车时,在初绽的橙色晨光中,看到了一个蹲在广场上的小女孩。
女孩发微卷,眉眼垂在地面上,正在和一堆石头玩。
小女孩听到声音见有人来,抬眸看。
姜湖随即捕捉到她带着婴儿肥的稚嫩好看的脸。
小女孩对姜湖微微一笑,眉眼全弯,成了新月状。
姜湖手里的微单还没放下。
女孩这个软软的笑一出,姜湖弯下腰,举起镜头。
可就在她的镜头刚对准女孩的那刻,她还没按快门,女孩突然敛了笑,瞬间笔直且规矩地站着,举起胳膊,让胳膊在脑袋两侧竖起。
是个举手投降的姿势。
女孩眼里的笑意同时散去,姜湖接收到的眼神里全是惊恐。
姜湖不解,眼底写满“为什么”。
她看向瞿蔺。
瞿蔺随即从姜湖侧身走过来,拿走她的相机,放回车上。
他对姜湖说:“没事儿,不是怕你,放宽心。”
姜湖见他随后弯下腰,抱起小姑娘,他们在用阿语交流。
他柔声细语,他同小姑娘贴面,他轻拍着小姑娘的背,不断在说些什么。
姜湖看着,满腹疑问未曾消散哪怕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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