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点是君归渡过了几年后才恍然想明白的道理,想通后便对宋华严的佩服更上一层楼。
他私底下甚至认为,宋华严当初这一手,提前为几年后王上处理六道清寺埋下伏笔,全是因为当年公主还在时曾当众说过的一句话——
【北唐子民只需信服王权就够了。宗教?那应该是王权的附庸,是王之所指,便全身心听从的工具。】
【……伤手,那就要处理掉不听话的倒刺。】
就在君归渡感慨宋华严不经意展露的手腕时,却没留意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点东西,并被苏观行察觉到。
“……等会儿?”苏观行伸手,掌心向下做了个“暂缓”的动作后,慢吞吞看向君归渡,“你刚才说什么?”
【?】君归渡先是疑惑,但立刻转念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心中暗自叫糟,随即神色自若的起身欲走,【臣突然想到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话音刚落便被苏观行打断,“你人都没这么久了能有什么事。坐下给我说清楚。”
“什么自出佛门?什么一百零八戒鞭?”
【……】君归渡沉默,然后继续神色自若的抬头,【公主需要微臣将您的冰淇淋拿过来吗?化了就不好吃了。】
“我现在就能先让你化了。”苏观行微抬手,手指尖佛气凝聚成一团散发金色光芒的光球,悬浮于苏观行手上,蓄势待发,“你说不说?”
可惜。君归渡不仅和苏观行斗了那么几年,之后又在官场上浸泡多年,早就变成苏观行都不好对付的老油条了。
苏观行威胁的话音刚落,君归渡便垂眸恭敬的一掀衣袍,干净利索的冲苏观行双膝跪下,手心朝下,额头贴地。语气带着真挚的诚恳和终于能够赎罪的解脱,【臣多谢公主成全。】
“……”我靠,不亏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油子。
苏观行顿时觉得自己拿点儿道行是真不够用,难得吃瘪的瞪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君归渡。还没想到好办法时便听屋外似有小车引擎声传来,抬头朝外望去,隔着花房的玻璃窗,便看见刚才话题的主人翁,正从车上下来。
——宋华严下班了。
苏观行见了,一扭头重新看向君归渡跪着的地方,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心中已有定论的慢慢耷拉了眼,面无表情抬眸看向因感受到佛气波动,前来查看正站在花房连接小偏厅门边的小女鬼几只,慢吞吞开口,“……君归渡呢?”
“老大你扭头看窗外的时候,他就跑了。”金鱼兰寿脸上沾着冰淇淋抢答。顿了顿又说,“跑得还挺快。”
“……”是要跑快点,不然慢了不是她灭了他,就是现在回来的宋华严灭了他。
一想到这点苏观行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才收了手上凝聚成球的佛力。
起身重新往客厅走。
刚走到客厅宋华严便推门进入,察觉到房间内还残留的,未完全散去的佛气后便看向苏观行,脸上带了些询问之色。
苏观行?
苏观行抱着苍耳坐在沙发上,一面继续吃冰淇淋一面冲他笑,“回来啦?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宋华严又定定看了看她,见苏观行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便也收回眼,将西装外套脱下后单手解开袖扣,准备往上挽起,并回答苏观行,“前两天吃了火锅,这两天吃清淡点吧。”
苏观行点点头,见他作势挽袖,立刻想到什么将冰淇淋往茶几上一放,丢下苍耳就起身朝他走来,笑眯眯的连声开口,“我来我来,我来帮你挽。”
宋华严眸色微闪,但还是停下动作,点点头后看着她说了声“好。”
苏观行一面慢条斯理的给宋华严挽袖子,一面查看他的手臂,并未看见任何伤痕。
带着探寻的眼神便落到他的腰背上。
若有所思。
却不知她这副状似不在意的打量全都落在了宋华严眼里。不动声色的等她收手重新抬头时才软了眼神,含着笑意,“多谢。”
“不客气。”苏观行笑眯眯。
目送他朝厨房走去后,才慢吞吞的跟上,拿了颗苹果凑在手上上下抛了抛,又凑在鼻端轻嗅清香后,双脚|交|叉依靠在料理台边站着,眼睛在宋华严的背上探寻,似想隔着白色衬衣看到什么。
宋华严洗手的同时,自然感觉得到落在他背上,游移探寻的眼神。微垂的眼眸深沉,但转身再看向苏观行时又是一派自若,甚至眼里唇角都带着轻松的笑,冲苏观行开玩笑,“公主这是要监工?”
“嗯。”苏观行干脆利落的点头,看着宋华严,偏头一笑,“华严不介意吧?”
宋华严看着她,向前一跨便到了苏观行跟前,两人隔得及近,近到大概也就只隔了那颗苹果的距离。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苏观行微怔,还没反应过来前宋华严便俯下身来,隔着她手上的苹果和她对视,声音略沉带着低哑的性感,“当然不介意。”
“华严……甚至希望公主以后只看我就好。”
声音轻缓,语落后微凑过来,眼神灼灼的盯着苏观行,在她的注视下微微偏头,啄了啄她握着苹果的手指。
眼眸深邃,情意满满。
顿时就让苏观行感到有些面红耳赤,忍不住假咳了一声的同时朝后跨了一步,借此和宋华严拉开距离。
将苹果往料理台一放后状似自言自语,“啊……突然想起我的冰淇淋还没吃完,我去吃冰淇淋了。华严做的菜就算没有人监工也一定很好吃。哈哈。哈哈哈。”
对此自问自答自找台阶下的行为,宋华严只是略含笑意的看着,目送苏观行走到客厅沙发边坐下后,才转身开始料理食物。
只是眼眸渐冷,若有所思。
晚餐后不久,苏观行借口说突然想吃烧烤,让宋华严照顾苍耳,记得给它顺毛毛后便一个人独自外出。
等苏观行离开,宋华严才抱着苍耳,按照自家公主说的,一面给它顺毛,一面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的淡淡开口,“……今天我回来时,君归渡是不是来过了?”
小女鬼和木偶娃娃听了,互看一眼后点头,【好像行行是问君归渡小书的事。】
云锦书?
再联想到突然出关的妙法,宋华严微微沉吟,似想到什么。
第六部。苏观行和值班人员打过招呼后,很顺利的进入内部。
找到放折扇的锦盒时,苏观行随手摸过一边的道铃,丁零当啷的摇晃,“君归渡,起来玩儿。”
半响后,原本打算在锦盒里装死的君归渡才很无奈的睁开眼,叹气。试图和苏观行讲道理。
【公主,……臣已经死了。】所以可以稍微尊重一下死者吗?
“所以我才晚上来找你玩儿啊,还记得用道铃招魂。”苏观行继续将道铃摇得跟催命铃一样,“快点起来,我们有很多个可以秉烛夜谈的夜晚。”
苏观行将“秉烛夜谈”几字咬得很重。
君归渡?
君归渡叹了口气,不得已只好现身,【您想知道什么?】
“你能说的全部?”苏观行看着君归渡说——
一个小时后,苏观行往外走,一面想着刚才君归渡说的话,忍不住微闭了眼。
——【臣只能说……您不在后,华严君……便没了佛心。】
没有心的人。神佛无渡。
苏观行脚步微顿,无声叹息。站了会儿后继续往外走,才几步便见站在第六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宋华严正站在那儿。
背了双手,看着黑漆漆的夜空静静等待。
苏观行走过去,将手放进他背在身后的掌心中,额头抵在他的肩背上,微微闭眸。
宋华严微移眼眸,轻轻的回握那只塞到自己手心里的手。
此刻两人心照不宣,却又什么都没问。
半响后苏观行才呼了口气,轻笑开口,“华严啊……”
“喜欢上我,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宋华严听了,头也不回的轻笑。
握着身后人的手,任由她靠着自己,看着夜空轻声回答。
——“宋华严。”
“甘之如饴。”
第102章
又待了两天后,苏观行便重新背上行囊,准备回剧组继续吃吃喝喝,享受小狐狸的照顾。
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是换个地方被人自己豢养的人形宠物?
苏观行坐在副驾驶座上,趁着宋华严亲自将她送到机场的路上,默默思考。
“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慎愿来找过我了?”苏观行像是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宋华严。
宋华严听了,微瞄了她一眼后开口,“前段时间他来找过我,原本我想找过恰当的时间和你说一下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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