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和玛丽》第36章


白玛吸了一口,吐出的雾袅袅上升。她又不动了,手靠在墙边,安静得像溺毙的鱼。
他支起身。好些时候不见天日,胡茬也没剃,没补染的头发乱糟糟的,眼圈微微泛红盯着她。白玛双目空洞,眼窝深深的蓄着泪。
乔奇祯俯下身。
他第一次吻她。
他们都狼狈不堪到极点。
乔奇祯随即陷入强烈的自我厌恶当中,他对不起白玛,但不感到惭愧。关于她那些形形色色的前任或现任男友,他要么完全不放在眼里,要么光想想就是自虐。出尔反尔,卑劣又可怜。
白玛意识是否清醒还有待商榷。在她烧到手指前,乔奇祯把香烟取了回来,熄灭,握进手心里。
第29章 
留学那两年,每回过年回家; 亲戚都让何安烛用日语拜年。其实他很烦; 可到底还是照办了。毕竟; 长辈们活了一辈子,再增长见识也难。一团和气最好。
但是,他们听说他学动画; 于是随口让他画个画时; 何安烛拒绝了。
“中国动画还不太行; 吃这口饭; 难。”他实事求是地娓娓道来; “不过,等我回来随便找了个稳定工作混日子以后才发现; 这才是真正的难。”
加班后回家,看着电视优哉游哉入睡。梦里; 他总回到曾经追梦的时候。
那样的辛劳; 那样的单纯; 那样的快乐。
可惜他亲手放弃了。
何安烛说完有点后悔。
也许他不该跟相亲对象讲这么多的。
然而,白玛却笑了。
一点也没有责备; 也不感到惊讶; 就是那种; 丝毫不令人难堪的笑。
何安烛对白玛很满意。
说肤浅些,长得漂亮,身材好,背景和自己家相匹配。
说深刻些; 她是个讨人喜欢的聪明女孩。
——很长一段时间里,何安烛都是这么觉得的。
联系他的,是白玛的堂姐,也是他高中时的同级生梅朵措姆。
他和梅朵措姆并不熟。高一同班过,对她的印象仅仅只有校园十佳歌手大赛时,女生穿着少数民族服装上去唱了一首《卓玛》。以至于他一度以为她就叫卓玛。
机票已经买好了。其实硬要说,白玛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客气。吃饭买单,交通费用,纪念礼物,她都计算得很清楚,绝不多占一分便宜。好像始终把他当外人,又仿佛随时准备从他身边逃走。
他踏出门外,拎着垃圾袋,脚上也套着拖鞋。
门外站着正在犹豫要不要按门铃的女性。
何安烛花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
原来卓玛长成这个样子。
原来有的人,要看到了才会发现,自己不记得了。
梅朵措姆和何安烛沿河散步,多多少少也寒暄几句。
类似于哪个同学结婚了,工作单位怎么样,到最后,梅朵措姆说:“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我们家都没太把这当回事,所以没跟你提过,对不起。”
何安烛停下了脚步。
他默默地望着她。
“我妹妹,这里,”梅朵措姆轻轻抚上太阳穴,透过柔软的皮肉,直达的,是那广阔而又狭窄的器官,“和普通人不一样。”
时而精力旺盛到濒临崩溃,时而枯竭衰败到绝望透顶。上一秒激剧沸腾,下一秒飞速堕落,她在跌宕起伏的视野里坐着永不停止的过山车,全世界五彩斑斓,却又只剩下单调到无以复加的三原色。
她是无限焚烧的流星,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不可逆转地自求毁灭。
“其实两种状态都很危险,不能用‘好’或者‘坏’来概括。”梅朵措姆说,“就算是‘好’,一不注意也会因为太高兴翻过桥护栏。另外,不是抑郁症。抑郁症比较普遍,可能有的人会误会,但她对抑郁症患者观点还挺过激的。说实话,有时候我也觉得她就是有点任性。其实除了我、她妈妈,还有一个一起去看病的朋友''以外,没有别人知道。希望你别见怪——”
何安烛苦笑:“我是不会见怪。”
但他妈妈就不一定了。
估计连“瑕疵货”这种难听话都说得出来。
其实,他和白玛联络得并不多。
她不是粘人的类型,他也不怎么上心,导致在微博看到她时还吓了一跳。
白玛那张死气沉沉的侧脸出现在营销号里。
多半在编辑后打上马赛克,可信息时代,哪里有什么隐私。更何况,标题还跟惹眼的“乔奇真”相关。
圈外女友,兄弟姐妹,就连见义勇为这种说法都占了一席之地,可见外界关注到了什么程度。
而且,公司竟然还只做出模棱两可的回应:“私人问题,必要时会向大家说明。感谢关心。”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被乔奇祯拦在门外。
曾经何安烛对白玛的恋爱史不感兴趣。毕竟他们在一起是为了结婚,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又不是为了浓情蜜意。以前再怎么爱得你死我活,最后还不是都得屈服于现实。
不过,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毕竟艺术院校出身,外貌条件也不差,又不是过于内敛的个性。
不过,看到乔奇祯时,何安烛还是震惊了。
他以为只是一两发子弹,没想到是轰炸。
又不是小孩子,他当然感觉得到乔奇祯对自己的敌意。只是,大明星过于孩子气的举动反而令其落入凡尘,不再高高在上。
白玛也是认清现实那一类,显而易见,跟他才是一个世界。何安烛是这么断定的。
他去了指定的地址。
越走越确认这里应该是临时据点,毕竟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起眼。敲门后他还紧张了一下,是白玛的话,该拿出学长的派头;是乔奇祯的话,还是装傻比较好。
结果都不是。
门一开,对上胡笛那张习惯性挑衅的脸。
胡笛如今在电竞行业就职,忙里偷闲过来。之前白玛去医院,多半都是和她一起。但那家伙打死不肯吃药,回回留胡笛一个人在取药处孤军奋战,她只去诊室和固定的医生大吵一架。
胡笛问:“为什么不吃药?”
正处于“好”状态的白玛不屑地笑:“我才不想变成傻子。”
“向所有药物治疗的病友道歉啊你!”她忍不住怒吼。
其实胡笛多多少少能猜到为什么。
白玛不想写不出东西来。
年纪轻轻就在一级文学期刊上发表内容,主流作家愿意赏脸为她作序,编辑青睐之余给予诸多照拂。
就算不写剧本也有前途可言。
迸发的创作欲,令人拍案叫绝的构思,都与病理性的活跃状态脱不开干系。
这些是她想要的吗?
“进来吧。”胡笛对何安烛说。
他在她的领路下走进室内。这间屋子从外看着寒酸,进来才发现,一切也都井井有条,还算上得了台面。
卧室里气氛有些旖旎。
白玛看起来已经好多了,至少,和之前差得并不远。她穿一条睡裙,加松松垮垮不系扣的外衣,正坐在床上有条不紊地说话,整个人冒着软绵绵的安谧气息。
见何安烛进来,她微微笑着打了招呼。
乔奇祯从封闭的露台进来,也朝何安烛一笑。
但他眼睛里没有笑意。
“听说你撞到头,我也吓了一跳。还好没事。”何安烛说。
白玛笑起来:“能有什么事,我眼压可能太高了。”
“你啊,”胡笛伸手拍她肩,打趣道,“下次别那么着急。跑那么快干嘛,你是机器人在逃离西部世界吗?居然还撞到墙,笑死人了。”
他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聊了半天,乔奇祯起身,把床单掀到白玛坐的地方。“来。”他只说一个字。
他换床单,白玛立即翻过来,轻轻转动身子,泄露出一截干燥的脚腕。乔奇祯支撑着床,紧随其后将旧床单取下,再把新的铺上去,修长的手指抚平褶皱。
她重新坐好,很妥帖,且心安理得。胸脯与脖颈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短短几秒钟,几个动作,几帧画面。何安烛不知道自己脸颊为什么热了起来。
他们什么也没做。
肌肤不曾相亲,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接触。
可他却仍然为此感到一阵细微的眩晕。
唯一让他能在混乱中稳住心神的,是乔奇祯不知道白玛生病这件事——至少,何安烛所听到的消息是这样。梅朵措姆没理由欺骗他。
“来都来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玩一下?”白玛忽然提议,明朗得根本令人难以置信,之前她有过怎样离谱的恐怖行径,“苗莉姐给了我几张剧院的门票,是我很喜欢的剧目。”
“座位好不好?我只带了隐形眼镜来。”说着,胡笛已经去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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