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多笑笑》第35章


看到周笑笑的眼神与脸色,张秀改了口:“去监狱里和……赵弘维说一声……地址在照片背后……”
再一次坐上这条穿过医院的地铁来回摇摆,无数次的环线周而复始,发愣的周笑笑最终在火车站那里,下车了。
嘈杂拥挤的售票厅,她买到了一张两小时之后出发,去一个陌生城市的火车硬座票。
漫长的火车,人潮汹涌的汽车站,火车再转大巴。
大巴司机正在帮忙乘客把一个又一个的打货一般的蛇皮袋往大巴侧面打开的仓门里塞,就看到了周笑笑。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哭到眼睛肿起,身后背着一个书包,孤零零地上了长途大巴。在乘客中格格不入。
摇晃摇晃,邻座带着听不懂的乡音的搭讪,高速公路上不断路过的站点。
从省会火车到这里最近的地级市,再转大巴慢慢开到三小时车程以外的县城,便是到了一个周笑笑理论上出生过,待过,却没有过记忆的地方。
当年张永梅,是守在赵弘维被关押的附近,生下她的。
从县城的汽车站再换成公交,摇晃到县城的南郊,开出20公里的路程,终点站,是一座综合性农业监狱所在地。
周笑笑站在了一个,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有机会接触的地方。
你,探过监吗?
周笑笑对监狱,从未想过,一无所知。
她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站到门卫主动招呼她有什么事吗?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她想来探监,就来探监的 。原来不是什么人要探监,都能探监的。
看着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背着书包来这里,门卫迸发出了难得的耐心,告诉她流程,需要准备什么证件审核她的身份,告诉她可以替犯人存钱改善生活条件的,告诉她如果要送衣服进去,衣服有什么样的要求。
跟着流程,一步一步走,麻木地走,在要求探视人出示身份证,并且说明关系的时候,周笑笑她站在这里,突然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恐惧与彷徨。
她拒绝出示身份证明,拒绝说明关系。
她仓皇地要离开,只匆忙地丢下了那张合影和压在这上面的褪色婚戒,并留下了一句话,为犯人赵弘维的前妻带话,前妻已经因肺癌晚期去世。
至于到底能不能传达到,戒指会不会弄丢,她不在乎。
她害怕。
她不想承认里面关着的,是她的父亲。她好害怕。
要去面对一个理论上来说,为她提供了基因的亲生父亲。她真的好害怕。
这世上不是罪犯就一脸穷凶极恶的,反而有人生着一副好皮囊,却做着龌龊事。那个在照片里弯着笑眼气质不羁的年轻男人,已经是四进宫了。
一进宫,斗殴。二进宫,抢劫。三进宫,毒。四进宫,盗窃。
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这会是什么样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的人会和自己产生什么交集。
她一直以为自己被丢掉,大概也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而已。可是原来,还有比这更糟,更糟,更糟得多的多的多情况。
她不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她更不想要这样的父亲。
她害怕。
☆、最大的傻瓜
第二十八章最大的傻瓜
天阴的,仿佛从没有亮过,伸手一捏,就同周笑笑的心情一样,仿佛能捏出满手潮湿的泪水。
走出监狱,周笑笑重新回到汽车客运站,站在朴素简陋的售票厅里,她最终没有选择原路返回。
周笑笑关掉手机,关掉一切通讯方式,买了一张最远最远的南下的大巴票,坐上了斜拉下去便勉强能睡的卧铺,把书包盖在脸上,浑浑噩噩地等车开,等车停。
她其实也睡不踏实,只是闭着眼,不想看到光,也不想看到人,也不想回到熟悉的地方。等到累得狠了,明明暗暗之间,好像眼前就出现了严肃家人埋怨她的许多年后。
大好青年,前程远大,被她拖累一生。
颠簸的漫长行程,难受的令人恶心,可是周笑笑不想动弹,就想让这辆大巴永无止境地开下去。不问目的,不论方向。
可惜命再长,人生也是有终点的。大巴也一样。路再远,也终有到达的那一刻。
浑身僵硬的周笑笑下了车,被这南方的骄阳照了一头一脸。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随着主干道漫无目的地迈步。
走到再也走不动了,看着有个卖冷饮的亭子,才恍惚觉得,自己嗓子已经干渴到疼。
周笑笑起身过去,买了一瓶冻至冰渣的矿泉水,混着冰渣的凉水顺着喉咙而入,好像没有流到她的胃里,而是在胸口拐了个弯,流进了她的心里。
她就在亭子侧边的街边长椅上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椅子晒得滚烫,但她也不太在意。
也许过了一会儿,也许过了好久,这小亭子前来了两位黑人兄弟,操着口音颇重的英文问摊主大妈什么。大妈和他们比划许久,闹不明白,想了想,探出头来:“哎!那个小姑娘,你懂英文吗?”
周笑笑机械般地回应,帮忙指了路,得到了两个灿烂大白牙的笑容和感谢。
“小姑娘英文挺好的呀,做什么的,翻译吗?”大妈继续话头和她聊两句。
“大四,找不到工作,出来逛逛。”周笑笑回头笑笑,很礼貌,只是笑意并没有蔓延到她弯起的嘴角眉眼里。
“哎哟,英文好应当很好找工作的呀,要么去那家公司试试咯!”大妈遥指马路尽头的一栋写字楼,“我儿子在那家建筑公司做司机的,说他们在招人呢,会法语的最好,会英文的也行呀,给钱好多的。”
不过大妈看看这细皮嫩肉眉眼带笑的小丫头,又摇了摇头:“哎,不过都是派到一些好落后的海外去的,非洲啦什么的,钱多是多一点,好多小伙子外派个三五年,赚个房子首付回来好娶老婆的呀。但是不适合你们这种小丫头啦,还是待在家里父母最放心。”
我没有家,周笑笑心想,也没有父母担心我。
可是听到外派到非洲三五年攒钱,她忽然想起来,周笑笑,你自己颓废个什么劲儿啊?你想那么远干嘛?你只是刚还清助学贷款而已,还有父母留下的二十多万的债没还完。你好歹辛辛苦苦读完了大学,当年承诺那些好心的人等你读完书就还钱的,你生无可恋个什么劲儿?
大妈突然觉得这被太阳晒蔫儿的小丫头似乎又有了点精气神儿,看着她把那瓶冰矿泉水倒出来洗洗手,再拍拍脸。白净透亮的皮肤下,重新又挂起了精神的笑容。
“谢谢阿姨,那我去看看。”周笑笑背着包,走进了那家据说招人的建筑公司。
其实她也没想一击即中,只是觉得给了自己一个方向。她不想连累程老师,也不想拖累严肃。即使她和护工说了不要再来打扰,但是这个生父执着地寻找了三年多,出狱之后只要找到张秀去问,她也几乎可以肯定张秀不会替她保什么密。
找个能赚钱的工作,找个能远离的工作,至于什么古代文学的研究生,好像对现在的她而言,好像有点太奢侈了。
这家公司主要是在非洲做建筑工程分包的,确实在招人,人也确实不好招。在严肃的督促下,周笑笑的GPA惊人,学的是国际贸易,英文也流利,虽然不会法语,但是对方也给了Offer。人力和周笑笑再三确认,他们解决不了户口,解决不了三方,只能算社招,去的是北非。
不过给钱对于应届毕业生来说,真的算多了。毕竟那边包吃包住,钱无处可花。
周笑笑毅然决然地点了头,远离这里,远离一切熟悉的人和事,赚够钱,把父母欠的债还了。
可以了,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够完美了。
等回到B市的时候,周笑笑走下火车的时候,她忍不住被正午的阳光刺出了眼泪。当年她一无所有,却可以抱着无限希望欣喜雀跃地跳下火车,然后有严肃来接她。如今却是步履沉重。还是从火车站一路回去严肃家的路,不再有人接她,不再有人拿走她手中的行李,不再有人开车送她。
她随着拥拥挤挤的人群,进入地铁,跟着身体的本能,回到了严肃家。
大四临近毕业了,该出国的,该读研的,该工作的,Offer都已到手。宿舍里已是空的三三两两了。大家只是约好毕业典礼时聚齐而已。
周笑笑时常住在严肃家,又打招呼说她回去照顾程老师。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到了静谧无声的夜里,周笑笑躺在严肃的床上,侧头打量这个严肃睡了五年的房间,呼吸间都是他的气味。仿佛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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